白祈言向来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从前的他或许还能仗着铲屎官对他的溺爱胡搅蛮缠。
但现在他实在是累了，没法再做出从前那般姿态。
“疏寒，咱们从前在冥府的时候，我经常会想，猫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猫为什么要修成人形？后来我明白了，六道生灵，从一开始就是有高低之分的，我不想做妖了，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别人手上。”
疏寒却并没有被他这一番话给绕进去。
他眼眸微眯，深吸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
白祈言抬眼，第一次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从前的白祈言一直都是娇憨无赖的，在褪去那副面孔之后，竟显得有几分清冷。
“我知道只要那具身体还在，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回去的，现在我只想求你，别再管我的事了。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是听你的话、被你安排，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做回主么？”
说完之后，白祈言下意识看向疏寒。
疏寒同样也紧盯着他。
“不能。”
“什么？”
白祈言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
他想过疏寒可能会说出各种理由来劝他，却没想过疏寒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
在愣神片刻之后，白祈言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疏寒淡淡的说道：“不为什么，你若有本事，也可以跑，但你若是连从我这里离开的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抗衡天道？”
白祈言：“你……”
疏寒稍稍一弹指。
原本紧紧锁住他四肢的锁链瞬间消失无踪。
白祈言只感觉那锁链仍旧若有似无的缠在他身上，可低头看一眼手腕，栩栩如生的画皮白皙干净，肌理分明。
哪有什么镣铐？
“你做了什么？”白祈言下意识将目光转向疏寒。
不等疏寒回答，白祈言直接伸手唤出在凡间时曾跟随武神征战沙场的那柄重剑。
只见一道银芒闪过。
玉白修长、肌肤如上好白瓷一般的左手直接飞了出去，因着里边没有骨头支撑的缘故，软塌塌的落在地上，并不见一丝血迹，不过转瞬间就化为了残破的纸张。
白祈言死死瞪着自己那只剩下骨架的左手。
腕骨上赫然紧扣着一枚带有猩红符文的漆黑圆环。
不用想，他的右手和双脚必然也是如此。
疏寒语气轻飘飘的。
“这东西只能困得住真身，你可以继续元神出窍试一试。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原本的肉身已经被你给毁了，你的魂魄一旦离体，便是孤魂野鬼，理应归冥府管辖。”
白祈言：“……”
根本不需要他来说，白祈言从进入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就根本没想过要出来。
反倒是别的什么人都在想方设法的让他出来。
白祈言看着自己左手的森森白骨，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唇角。
“这手坏了，你再给我做一只吧。”
谁知疏寒只是默默的瞥了一眼，声音平淡的说道：“这样就挺好。”
“？”白祈言：“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疏寒也没像从前一般惯着他。
“从前对你有求必应，是我错了。”
白祈言：“？？？”
疏寒：“既然你对我的决定有所不满，那就想办法证明你有本事决定自己的命运。”
疏寒这句带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成功的激起了白祈言那久违的胜负欲。
只不过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做事之前先说几句大话，而是用很低的声音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疏寒没说话。
白祈言在天界闯下大祸之后，竟然真的就这样安稳的待在了冥府。
说安稳其实也不尽然。
毕竟白祈言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的。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解决身上的禁锢，但最终不过是徒劳。
一来二去之后，白祈言整个人都蔫蔫的，看着仿佛已经放弃。
冥府的天一如既往的阴沉。
白祈言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冥界最不缺的就是鬼。
今日鬼差便带上来了一个腹部敞开着、肠子拖了一地的恶鬼。
这鬼瞧着生前应当是个中年男人，面黄肌瘦，瞧着像一把干柴似的。
唯独一双眼睛，浑浊中又带着几分精明算计，让人一看便觉极为不适。
白祈言原本也就是百无聊赖的随便看。
谁知那恶鬼却精准的看向了他，还故意咧了咧嘴，做出一个极为狰狞的表情。
见此情形。
白祈言瞬间飞身过去，五指成爪，一把抓住了那恶鬼的脑袋。
他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旁边的两个鬼差都吓了一跳。
也正是在众人怔愣的时候，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恶鬼的头皮竟硬生生被白祈言撕下了半张。
浓稠的血液顺着那张狰狞的脸，缓缓流淌下来。
那恶鬼魂魄顿时摇摇晃晃，几乎要散开。
“你干什么？！”
鬼差并不知道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人到底是谁，只觉他似鬼、似妖、似神、似魔，不像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白祈言轻轻舔了舔唇角，随即便笑眯眯的说道：“我观他身上黑气萦绕，想必生前做过不少恶事，再投胎，也不过是去下三道受苦，不如给我吃了吧？”
闻言，两个鬼差警惕的盯着他。
“你是何方魔物？竟也敢来冥府作乱！”
白祈言仔细的盯着两名鬼差。
只是还不待他说话，一道黑影突然凭空出现，从背后反捏住了他的手腕。
“胡闹。”
见疏寒到了，鬼差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冥王殿下，他……”
鬼差的话还没说完，疏寒便直接打断。
“你们继续，不用管他。”
两个鬼差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便对方意图在冥府作乱，他们也没本事阻止。
如今看鬼王殿下的态度，明显是虚惊一场。
两个鬼差押着那只恶鬼渐渐走远。
白祈言的眼神则是一直死死盯在那只恶鬼身上。
下一秒，疏寒便伸手钳制住了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不许想！”
白祈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疏寒却只是用那种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才开口。
“你想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