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萧玳冷笑一声，偏不信她不知今天锦妃的意思。
一想到她对自己和萧珩态度完全不同，他这股无名怒火烧得更旺了，登时涌起一个念头，他不许她嫁给萧珩！
“郡主，你要知道。下注过早，虽能尝到一时甜头，却不是长久之计。到了最后，也许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会为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追悔莫及！”
梅清竹心中冷笑开来。
他倒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她从前后悔过在侯府太与世无争，后悔过爱慕萧珩，可她从始至终最后悔的一件事，还是自己不曾抗旨，老实嫁了萧玳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若早知道他会为梅若卿贬她、辱她，不顾十年夫妻之义令她去死，她宁愿成亲那天就一把剪子和他同归于尽。
“殿下放心，既然殿下肯这样纡尊降贵赐教，臣女向您保证，永远不会后悔就是了。”
她淡薄一笑，侧身蹁跹而去。
萧玳站在后面，怒意蒸腾，紧紧捏住拳头。
这么一打岔，当他赶到养心殿时，该来的人都已经来齐了。
西暖阁里，明帝身侧坐着皇后、姜淑妃、朱贤妃和锦妃，萧璜和萧珩也坐在一旁。
萧玳略略收敛周身冷气，上前行礼问安。
“老四来了啊，坐。”
萧玳便坐了下来，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明帝手中的秀女画册。
此时正在讨论萧璜的皇子妃人选。
只见明帝手里的画像相貌平平，衣饰却颇贵重，正是姜家嫡长女姜圆。
萧玳瞟了一眼，看见淑妃和萧璜眼中的复杂，心头便是一阵冷笑。
前不久明帝已经为萧璜定下了姜家庶女为侧妃，这嫡女他也只好望洋兴叹了。
明帝将姜圆的画像放在一边。众人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话。
姜圆之下，是将门云家两位嫡女。
淑妃眸光微亮，贤妃暗暗冷哼，假笑开口：“云家世代忠良，云家小姐实乃大家闺秀。”
谁都知道明帝不会将云家姑娘许给萧璜，否则也不会将姜家庶女，而非嫡女，赐他为侧妃了。若说三个皇子谁最没有希望，那必是三皇子无疑。
皇后斟酌着道：“只可惜听闻姜三小姐与云家小姐向来不睦，若嫁入同一府中，恐有妻妾失和之虞。”
明帝果然深以为然。
又抬手拈起另一幅画像，乃是朱家嫡长女朱璐。
拜梅若卿所赐，朱璐的跋扈和孟浪也算是出了名的。明帝眼中略有不喜，抬眼看萧璜和萧玳，二人俱低垂了头，却无不竖起了耳朵。
朱家虽然此次经受重压，倒下的却不过是二房而已，长房权势依旧旺盛。朱璐名声不好，可朱家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嫡长女，不可不争。
“定国公府的两位姑娘还是不错的。”皇后笑道：“想当年朱大小姐和朱二小姐在宫中与老四老三他们玩闹，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明帝抽出二小姐朱瑶的画像，看了看，点点头：“倒是不错。”
皇上该不会将朱瑶指给萧璜吧？
贤妃暗暗一急，连忙笑道：“是呢，瑶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确实温驯知礼。”
贤妃说这话，自是想提醒明帝萧玳与朱家女的亲戚关系。明帝颔首：“既如此，朱二小姐便配了老四吧。”
萧玳一愣，忙倒身跪拜谢恩。
相比梅家，朱家才是他最倚重的，正妃之位自然要给朱家女。
不过他原本想娶朱璐，倒是没想到得了朱瑶。转念一想，二人都是朱家嫡女，娶到朱瑶也并无不同。
贤妃面上微露喜色，淑妃却笑得有些勉强：“老四好福气。”
明帝安抚地看淑妃一眼：“朱大小姐年纪大点，正好堪配老三。”
这话出口，贤妃和萧玳二人大吃一惊，连萧璜也愣愣的没回过神。
还是淑妃反应快，急忙起身谢恩，一边推了萧璜一把。
萧璜险些摔了个大马趴，就势大声跪谢：“儿臣谢父皇隆恩！”
如此便是定了。
贤妃气得嘴角直抽搐。
好端端的将朱家嫡次女给自家儿子，却将嫡长女给萧璜，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一家出两位皇子妃，恐怕不太妥当！”她咬咬牙，还是出口道。
淑妃生恐明帝反悔，急忙抢声：“定国公功勋累累，这般恩宠也是当得起的。”
小样儿，到嘴的肥肉还能让它跑了？
贤妃气得头顶冒烟，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当不当得起？关键朱家是玳儿的势力，怎么能让萧璜沾染？
直到萧玳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冷静下来。
怪就怪八皇子遇刺的事没做干净，牵连了朱家，谁都知道朱家和萧玳关系不浅，明帝此举，何尝不是赤裸裸的警告？
如果再敢违抗，难免因小失大！
于是接下来贤妃也不敢再提什么，却窝了满腔怒火无法宣泄，全用在了破坏八皇子选妃上。
明帝看云家小姐，贤妃说年纪大了，看宗室贵女，贤妃说性格不合，一张利嘴颠倒黑白，使出浑身解数，将第一等煊赫的勋贵重臣之女尽数否了个遍。
锦妃和萧珩微微含笑，并不抗辩。
明帝也恍若未觉察，任由手中画像飞快换下去，很快便到了忠顺侯府。
只见画卷上一个清冷少女静立花下，手中执着书卷，笑靥清浅，端的是绝色佳人。
画卷上朱笔小楷写了两行字：忠顺侯府五女，端敏郡主梅清竹。
“这个姑娘好。容貌、气度、身份，堪称匹配。”贤妃眼中幽光一闪，连忙开口。
锦妃瞧了她一眼。
萧珩神色不动。
明帝声音含了几分慈和：“小八觉得如何？”
“儿臣没有意见。”
明帝目光柔和几分，颔首似有赞同之意。
萧玳见状，哪里能忍，沉声道：“梅五小姐虽才貌皆属上品，却非嫡非长，恐身份不能匹配。”
这话出口，贤妃先皱眉看了萧玳一眼。
殿内众人纳闷不已。
这四皇子怎么还拆起他母妃的台来了？
按理梅清竹虽身份不低，但身后势力比起朱家和姜家女，还是逊色不少的。四皇子为何要反对？
淑妃唯恐明帝改主意，忙道：“老四此言差矣。端敏郡主贵为一品郡主，其母又是一品诰命夫人，侯爷平妻，郡主怎么算不得嫡出？这样高贵的身份，正堪配八殿下。”
贤妃也忙给萧玳使眼色。
萧玳想到梅清竹那嚣张的嘴脸，咬咬牙，又生硬地说：“虽如此，然郡主身体柔弱，从前更是时常染疾，恐难当大任。”
贤妃气得嘴一歪，重重咳了一声，头上钗环叮当摇晃起来。
这个玳儿，今天是疯了不成！
淑妃咧嘴，皮笑肉不笑：“殿下也说了那是从前，那会儿小姑娘年纪小，哪能没点头疼脑热的？这几年再未听闻郡主染病，可见她身体康健。”
她虽然不知萧玳抽了哪根脑筋非要反对，但敌人反对的事自己就要支持，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淑妃所言有理。”明帝淡淡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萧玳心中陡然阵阵无力，鬼使神差地瞥了萧珩一眼，正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儿臣谢父皇隆恩。”
明帝拍拍萧珩肩膀，对锦妃投去一瞥。
锦妃展眉而笑，秋波流转。明帝皱纹暗生的眼角便熨平开来，微微含笑。
他知道，今天她召见了梅清竹。
将梅清竹的画卷拿开，其下又是另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海棠红的繁复裙裾，欲语还休的顾盼眼波，赫然是梅若卿。
贤妃看见，忙笑道：“若论才貌，梅二小姐倒也不输梅五小姐。只可惜...唉，做个侧妃倒还使得。”
若以梅若卿从前的美名和身份，别说做侧妃，做正妃也当之无愧。可现在，做个侧妃已是抬举她了。
呵，若不是现在用得着江家办事，她才不会同意玳儿纳这么个女子。
明帝先前给了四皇子一棒，现在也是该给点甜枣了，点头道：“那便给老四为侧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