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难言的可怕，一股股压抑的暴戾之气从许多修士心底生起，愈来愈炽烈，几要形成燎原之势。
有人攥紧了拳头，低声怒吼，发泄心中的愤懑和郁气。
他们这些人不远万里来到天凰神界是为了什么？不顾性命与人争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传说中的攻伐圣术——大平乱诀？！
九石合一，神诀出世，现在看来，这是个多么讽刺的笑话！这么多人拼死拼活，打打杀杀，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是在耍猴是什么？！
众修士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手指节攥得发白，这样的结果，比让他们死在神诀争夺中还要难受。
死则死矣，起码自己追求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实力不足还要去争，那只能怪自己招子没放亮，就算说是咎由自取也无所谓，但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东西。
大平乱诀是天骄混战的源头，而今神诀成空，根本没有矛盾的必要了。众人默契罢手，苏恒六人再度齐聚，斗战王等人亦是皱眉后退。
灵幻五人惊异地看了苏恒一眼，还真被他说中了，九石合一的光团里根本没有神诀。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呢？
灵幻想起苏恒先前对她说的话:如果你真要交差的话，回头我可以把神诀给你！
灵幻心头狠狠一颤，美眸流转，凝视着少年的侧脸。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她很聪明，也能沉得住气，知道现在不是问个究竟的时候，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火热的战场骤然止戈，环顾四周，竟少了足足一半的修士。
为了一门根本不存在的神诀，进了一个戏剧性的棋局，白白损失了多少天才人物？折损了多少势力的年轻高手？
白色的碎骨混杂在猩红的血液中，汩汩血河在涅盘城外的地面上蜿蜒而行，滴血化千，汇聚成湖，将下方大地映染得一片血色。
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漂浮着，惨白的脸上依稀可见生前的那股英气、还有临死前的不甘和绝望之色。当中的很多死尸，在几个呼吸前还是活蹦乱跳的生灵，而现在……
饶是以众人心性之坚韧，多多少少都有所触动，唯有少数几个枭雄人物，才能完全漠然视之。尤其是对横眉冷眼的杀戮之子来说，眼前的一幕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血河上漂浮着的，也不全是死尸，还有一些濒死之人，在低低哀嚎痛呼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众人将之听在耳里，冷月舞别过脸不看，对苏恒道:“臭家伙儿，我们要走的话，还是趁现在赶紧走吧，不掺和这里的事儿了。”
和之前相比，少女身上多了一股萧冷杀气，却是与尸鬼王血拼的结果。七世琉璃剑在其手中绽放寒芒，让出云子侧目不已。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三个对阵尸鬼王，就以冷月舞的攻势最为凶猛。一把红艳艳的长剑斩破苍穹，在他们两个的配合下，竟将尸鬼王撵得上蹿下跳。
这不仅出乎了尸鬼王的意料，也大大超出了冷轻霜和出云子的预估。照冷月舞先前的表现来看，她最起码有尸鬼王八成的力量！
这已经凌驾在寻常的王级高手之上。
余者点头附和，赞同冷月舞的提议。然而，苏恒却摇头否决了，对此不以为然。
众人不解，他轻声道:“之前能走，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之前走了，代表我们主动退出，放弃神诀争夺；现在一走，那就是心里有鬼。”苏恒语气淡淡，缓缓解释道:“现在大家情绪极不稳定，我们若走，只要有一个人跳出来挑拨离间，我们就得沦为所有修士发泄怒火的对象。”
五人闻言一愣，稍一思忖，默默点头，不禁暗叹苏恒心细如发，要比他们谨慎得多。
如今六人联盟，乃以苏恒为首，而且没有任何争议。原因有三，一来苏恒是慕云枫四人与灵幻联盟的枢纽；二来他掌有混乱天枪，与神诀有关；第三，则是他的那份心思和智计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这时，斗战王目光望来，苏恒平淡以对，毫无做作之态。斗战王眉头微皱，旋即移开了目光。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涅盘城。
准确来说，是涅盘城中的浴火府。
如果说神诀根本不存在于天凰神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一场闹剧，那凤凰族难逃其咎！甚至，它将会遭受整个大陆无数势力的联手制裁！
真到了那个时候，纵使凤凰族背后的神兽朱雀现世，都无法与天下人撄锋！
“凤凰族，你们得给出一个解释。”终于，有人开始发难。
“所谓天凰神界向大陆开放，数万年来，吸引了多少修士来此寻觅，到头来，竟是一个骗局！凤凰族，你们安的什么心思，是在戏耍我等吗？！”
“不错，莫要仗着自己是妖中皇族，就能恣意挑衅大陆众多势力。这么多大宗大教的怒火，你一个凤凰族未必就能承受得住。”
“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凤凰族搞出这一切，是否是想要损耗各大教派的未来栋梁，好为自己的王霸之梦铺路。”有人出言，隐隐将矛头指向了灵幻。
最致命的是，他这番话也不无道理，这顿时挑动了许多人的念头。无数道目光汇聚在灵幻身上，滋味莫名，却无一善意，足以看得人头皮发麻。
即便修炼太上忘情诀的灵幻心性一流，心弦都紧绷了起来。
这时，白衣少年横移一步，挡在灵幻身前，岳镇渊渟，像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拦断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右手一抓，插在地上的混乱天枪被摄回手中，天枪斜指，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犯她者杀！
“苏恒……”灵幻语音轻柔，心头有一股暖流涌过。
虽然她知道以苏恒的为人，不会抛弃朋友，哪怕自己会因之陷入众矢之的，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给她造成很大的触动。
此时此刻，少年并不高大的身躯是如此的伟岸。
苏恒没有回头，平静地回了八个字，“既为知己，生死同路。”
灵幻沉默不语，只是重重点头。
这个时候，冷月舞也嫣然笑着和苏恒并立，她没有说话，但其中的意思和决心，任谁都看得出来。
慕云枫和冷轻霜紧随其后，接着，出云子亦苦笑着上前一步。
同进退，共生死！
六人气息连成一体，感受到那股同进同退的坚定意念，许多人脸色都有些变化。
一些想乘机对白凤王落井下石的修士不得不将这个念头掐灭。面对至尊榜第三第四第五外加三名王级高手的联盟，谁也不敢当这讨人记恨的出头鸟，那样真会死无葬生之地。
并且，那位至尊榜第五的星辰王还和斗战王打了个平手，这就更值得他们仔细思量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能组成更强的联盟，可那股凝聚力，却远远不如对方。毫无信任基础的合作，十有八九会被盟友从背后捅刀子。
这种例子在修真界并不少见，一点都不稀奇。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若是退缩，对方就会得寸进尺，逼得越紧；你若无所畏惧，比对方还强势，反而会令其打消念头。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众修士的目光再次转移，以天下各大势力之名，向凤凰族施压。
“凤凰族，我们敬乱武尊者一代英豪，仰慕他的绝学。不想乱武尊者逝去后，他的后辈竟如此不堪，玩弄这些卑劣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堂堂凤凰族，也没落成这样了吗？今天若不给我等一个交代，来日，凤凰族恐将被夷为平地！”一名修士声色俱厉地喝骂，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此话一出，原本不声不响的浴火府里陡然冲起四道强大的气息。
“铲平凤凰族，夷为平地？好大的口气！”
冷笑声由远及近，四道流光从浴火府中疾掠而出，四位沧桑的老人负手而立，白须飘动，飘然若仙。
老人浑浊的老眼闪烁精芒，漠然扫过在场众多年轻修士。
先前威逼凤凰族的修士登时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多说一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断定凤凰族长老不敢肆意屠杀，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退一步说，如果他们因出言不逊而被凤凰族长老击杀，各大势力一怒之下将凤凰族铲平了，那又如何？自己的小命早没了，其他一切都是空的。
“我族屹立洪荒大陆数百万年，敢说铲平我族的，都已化成飞灰。起码在老朽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这种话。”
一名长老冷笑着，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不知是哪位少年英才有这等胆识，能否站出来让我们这四个老头子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