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好几步，沈重阳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林致说：“对了，能不能给我搬两床褥子？我这两日就在地窖中住着了。”
林致有些无语，但也只能点头答应，吩咐人多送几床褥子。
送走沈重阳之后，才有仆从上前禀报。
“老爷，小公子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让他进来吧。”
林致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手中温热一片，猩红的血迹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父亲。”林诏星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听下人说，二夫人又发病了？不是把她关在房间里吗？看守的人都跑哪去了？”
此前二夫人发病的时候，沈重阳刚坐下，林致不好亲自出面，只好让林诏星去解决了。
“父亲，二夫人是我放出来的，我只是用她来试探一个人，如今已经让人将二夫人送回去了。”
林致有些不解，但随即想到今天被带回来的两个年轻女子，有些好奇地问：“你试探褚什么结果了？”
“那个沈姑娘不仅仅是个大夫，她们二人身上随身带着很多毒药和暗器，而且都是会武功的。但她们的口音，却不像是雒州人。”
在林诏星看来，只要有人对他撒谎，那他就会下意识判断这个人不可信。
如今的沈雀辞在他眼里，不仅不可信，也不可不防。
“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查到了底细对我们并无影响，就打晕了扔出去。”
林致又咳嗽了几声，因为喘不上气而憋得脸色通红。
“父亲，您的身体…”
“我无事，今日已经有名医替我看过了，说是脉象奇怪，需要再研究一两日才能给我答复。”
看着自己的父亲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林诏星心中五味杂陈。
其他人看着他们风光，却不知道入了江湖的无奈。自己不争不斗只会沦为草芥，而别人会踩着你的尸骨不断向上。
他想到自己刚才听过的话，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父亲，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
“你说就是。”
“我…我想杀了燕云辉。”
“什么！”林致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
他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不在乎地说初“杀人”？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杀燕云辉的？”
林诏星深深鞠了一躬，将他今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林致。
林致听完也有些动摇，毕竟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而且对于齐家是“玄门之首”这件事，他也一直心有芥蒂。
但若是杀不了燕云辉，恐怕林氏也会因此迎来一场浩劫。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如果真的要杀燕云辉，那也要好好计划计划，找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不可轻举妄动！”
林致忍着不适，又叮嘱了两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林诏星便来到了沈雀辞的院子中。
沈雀辞因为这几天连续奔波的缘故，纵使在林家堡的屋檐下，也睡得十分香甜。
林诏星来的时候，她才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饭。
丫鬟还是昨天那个，提着食盒进来。
很清淡的粥配了两碟咸菜，吃得十分简单。
喝粥的时候，想到了雒州的旱灾。
也不知道卫莲生解决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想到办法。
“沈姑娘还在为家乡的旱灾发愁吗？”
林诏星一眼就看出了沈雀辞的愁绪，想试着安慰她。
“诚如林公子所言，雒州干旱是为天意，想要扭转天意是不可为的。但我特别执拗，明知不可为偏偏为之！”
林诏星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
雒州的确干旱，林家也有旁支族亲在雒州，但为了林氏的安危着想，父亲不让人派送粮草过去。
想起这些，林诏星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族人。
沈雀辞并不知道这些，“林公子，不知何时可以让我给令尊看诊，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要先回雒州了。”
但林诏星是绝对不可能放她走的，起身说道：“父亲还未起身，中午便能看诊。”
说完，他便离开了。
他走这一趟，似乎只是想告诉沈雀辞，中午可以看诊了。
梨黛轻蹙着眉，“主子，既然你想留下来查探那个被林诏星救回来的女子，为何主动提及希望早些看诊呢？”
沈雀辞神秘一笑，忍不住调侃起梨黛，“我记得你跟我出来从罗刹城时没有这么傻，是不是帮萧桓君带了几天孩子，所以看事情也开始只看表面了？”
梨黛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瞬间脸红，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主子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不明白而已…哪里看事情只看表面了？”
其实她心中想说的是，她看事情没有只看表面，比如宸安哭的时候，她会翻过裤子，看她是不是尿床了。
“我若是告诉林诏星，我需要留下来几天查探情况，那以林家人的谨慎，我们这会儿肯定已经被打晕了，扔出去了。
沈雀辞悠悠然端起茶，继续说道：“同样我积极一点，表现得很想离开这个地方。以林家人的谨慎，他就越不会放我离开。”
梨黛听完恍然大悟，不由得书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来，林诏星这个小小的人，碰上主子这么个奇女子，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只是…
“主子，我们在这里耽搁得越久，恐怕王爷那边就会越担心我们。而且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雒州赈灾，要是没有完成好，皇上会怪罪王爷的吧？”
梨黛的担心不无道理，沈雀辞之所以决定留下来，是因为她想查探那个被救女子的下落。
但雒州城中还有那么多吃不上饭的百姓。他们需要有一个人能带来希望和真实的安全感。
沈雀辞撑着脸，脑子已经飞到了天边。
雒州这个死局到底要怎么办呢？
水源，粮食，银钱…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些东西发愁，更没有想到自己愁坏了脑袋，为的只是一群普通百姓。
或许这就是麟娘说过的命，也是长义师兄说过的“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