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沛一滞，心里觉得不安起来。
卫莲生也有些吃惊，以司马沛的身份断然不可能留宿宫中，更遑论和当朝帝王对弈。
场间突然安静起来，连侍女倒酒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空间中慢慢弥漫起一丝诡异的涌动。
“怎么？司马大人不愿？”
皇帝略带些威压的声音再次响起，司马沛立马回过神来，半跪在地上。
“外臣不敢，只是来时宫中有过嘱咐，二皇子年纪尚小，臣要随时侍候左右，不敢懈怠啊。”
卫莲生冷笑，拿皇子出来做挡箭牌，这个司马沛对楼兰皇室的忠心也不过如此嘛。
但既然皇帝说了要司马沛留宿宫中，定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地退让，他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刚才二皇子说，他与兄长多年不见，想来也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不如等下卫王爷回府时，带上二皇子一起回卫王府，你们二人兄弟好不容易再见，在你府上住一夜，司马大人想来也放心。”
他说完，看向司马沛的眼神渐渐冷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金殿之上，让人心生惶恐之感。
今日这个局势让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先是卫莲生不念家国旧臣，与自己的兄弟针锋相对。又有皇帝小惩大诫，让司马沛留宿，顺手把二皇子送到了卫王府上。
这两位宁国最特殊的人物，最丰神俊逸的少年人，今日都不太对，行事作风十分古怪。
卫莲生乖乖领命，心里对这样没有意义的角力十分厌恶。堂下那些读尽了圣贤书的臣子却猜不出来皇帝的意思。
而卫莲生却知道，以自己对这位少年天子的了解，他只是借着司马沛悄然入城的事情，给楼兰来使或者其他国家的来使一点警告。
把司马沛和楼兰二皇子分开，不过是想告诉所有人：在宁国的土地上，就要守宁国的规矩。
宫宴结束后，司马沛留在了宫中，而卫褚星却跟着卫莲生上了卫王府的马车。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马车里卫莲生与那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相对而坐，他轻抬眼皮看着卫褚星，仔仔细细地将这个“弟弟”打量了一遍。
卫褚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靠着马车车厢壁，看向卫莲生的目光也有些怯生生的。
“噗嗤！”卫莲生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而这一生突兀的笑声更是让卫褚星心里发毛，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兄长眼神中有些冷。
“你…你笑什么？”卫褚星终于是鼓足了勇气问了这句话。
卫莲生却摇摇头，叹息道：“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做楼兰的皇帝？”
卫褚星大惊失色，立马反驳说：“父皇春秋正盛，立储之事也悬而未决，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这么大胆？怎么敢对你说些话？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得罪司马沛？”
卫莲生一连串的反问让这个少年有些迷茫，这和他来宁国之前预料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我记得我离开楼兰的时候，你才五岁，你的母妃是舒贵人，至于司马沛，他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士郎。如今你已经是是楼兰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了，舅家在楼兰也权势滔天，你见到我为何还会害怕？”
“我…”
卫褚星紧紧贴着马车车壁，仔细想了一下他的话，觉得自己有些狼狈，挺起腰板儿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怕我？”
“哈哈哈！”卫莲生爽朗的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旁边跟着的随从和侍卫背后同时渗出一层冷汗。
仿佛车里的人不是在笑，而是在召唤某种可怕的恶魔一般。
“我为何要怕你？你现在在卫王府的马车里，外面的人也都是我的人。司马沛不在你身边，而楼兰使臣的大部队还在三清城几十里外的地方，我有什么理由怕你？”
卫莲生看着面前这个小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打心里觉得好玩儿。忍不住绷着脸，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
不料卫褚星只是稍微退了一下，但还是很倔强地说：“我是楼兰使臣，你不能杀我。更何况我还是皇子，你杀皇子，按律当罪诛九族。”
他或许是被吓得狠了，拿出了平日吓唬别人的一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而卫莲生却微微一皱眉，很郑重其事地说：“我是你兄长，若是罪诛九族，那…”
卫莲生说着，眯起眼睛看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他冷冷开口：“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诛我九族！”
他是楼兰皇帝的嫡长子，也是宁国的王爷。这天底下最强盛的两个国家都和卫莲生有关系，谁敢对他说“诛九族”这种话。
卫褚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咽了咽口水嘴硬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没有一个国家敢杀使臣，除非你疯了？”
看到这个小孩被自己逗得几乎快哭了，卫莲生也不再言语，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了。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时不时车夫的马鞭甩一下落在马屁股上，车里就会多颠簸几下。
卫褚星还是缩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马车停了，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
“王爷，郡主府到了。”
卫褚星立马惊讶，有些紧张地问：“不是回王府吗？你带我来郡主府做什么？”
“我说过，我和长乐郡主约了晚间赏灯。”
“真的？”卫褚星看着他，有些半信半疑。但看到卫莲生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立马急了，嚷道：“那我怎么办？”
“到宫门的时候，是你自己上了我的马车，我并没有让你跟过来。”
“可你答应了带我回卫王府的，我是皇子，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卫莲生指了指车夫，漫不经心地说：“他认得路，王府的人也不会怠慢你。”
“不行！”卫褚星挡在他面前，阻止了他将要下车的动作。
但是对上卫莲生那双冷冽的眼睛，又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眼珠滴溜溜转了几下，说道：“我也要去，父王说了要我与你多亲近，也要与未来的嫂嫂多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