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稀薄，空气中带着独属于初春的清寒，沈雀辞揉揉眼睛，从困顿中醒来。
梨黛站在纱帐外面，小声说:“主子，天快亮了，卫王府的马车在外面侯候着了。”
今天是皇后的生辰，三清城中头两日就已经张灯结彩，皇帝下令，城中取消宵禁三日，百姓可自由出入城门。
一朝国母，生辰自然要普天同庆。
沈雀辞还在迷糊中，任由梨黛给她梳洗打扮，繁复的头饰晃得她眼睛疼，“不要这些，上次卫王爷不是送了一支玉簪吗，就那个吧。衣服也不要这么鲜艳的，我那些…”
“主子，今天皇后寿诞，还是要穿得喜庆些的。您那些青色的衣服实在是不适合。”
“昨天元琅不是送了件紫色衣衫吗，就穿那个吧。头饰也不用那么繁复，别一支金步摇就好了。”
沈雀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八佳人对镜梳妆，天下女儿都喜欢的事情。怎的落在自己身上，处处都艰难。
梨黛拗不过她，只好把昨天卫莲生派人送来的衣服拿出来，简单的给她梳洗打扮了一下，就送她上了马车。
沈雀辞本以为卫莲生会像上次那样，在入宫的宫门口等自己，没想到撩开马车帘子，正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你…？”
“我？怎么了？”
“你一直在车上等我？”
卫莲生举起手中的书卷，淡然道：“还好本王未来的王妃天生丽质，不用梳妆。不然我这本书可能是不够看了。”
沈雀辞白他一眼，自己上了马车坐在他对面，借着车里微弱的光线，卫莲生身上绛紫色的衣袍显得深邃神秘，和她身上的衣裙相得益彰。
“王爷每次都要这样高调吗？”
“就算本王低调，背后想杀我的人依然想杀我。”卫莲生摊手，表示很无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沈雀辞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本是魔教掌门，却阴差阳错成了长乐郡主。
如今坐在宁国身份特殊的王爷身边，去给皇后拜寿。
想想这其中的关系，真是有些讽刺呢。
“把这个披上吧，虽然开了春，但早上还是很凉。”卫莲生递给她一件厚厚的披风，看那样子应当是他的。
“王爷不是也最怕冷吗？”
卫莲生一时语塞，把披风往她手里一塞，“等下宫中会有专门的嬷嬷引你拜寿，那嬷嬷是我的人，你披上这个，她就能认得你。”
沈雀辞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来披上，披风上有很淡很淡的梨花香，只是这个季节突然闻到梨花，让沈雀辞有些惊讶。
“王爷喜欢梨花？”
“不算喜欢，只是觉得它比其他花更好。花落结果，圆圆满满。”
其实沈雀辞很想说，有很多花也结果，但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楼兰，离这里千里之外的地方，盛产香梨。春日三月，漫山遍野的梨花犹如一场大雪覆盖，山峦此起彼伏，天地茫茫一片雪白。
卫莲生虽然在宁国长大，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来自何处。
“王爷有没有想过，天下统一，海晏河清。”
卫莲生眼神陡然一变，看着沈雀辞，那双眼睛里有防备，有欣喜，更多的是惊诧。
沈雀辞虽然不是个寻常女子，但敢说出这样的话，卫莲生也是没有料到的。
“王爷不必防我，我若是想害你，有的是机会。而且你死了，对我也没有好处。”
沈雀辞坦然说了这话，卫莲生心中才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天下统一，海晏河清。
这的确是卫莲生心中所想，但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别说天下统一，如今宁国的帝王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弄死自己，能活下来都很不容易了。
卫莲生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眉目舒展没有任何情绪，眼睛深沉像一口古井。他思忖片刻开口道：“本王的事情自有打算，倒是你，当年的真相查到线索了吗？”
“一无所获。”
沈雀辞进三清城已经小半年了，除了偶尔有人暗杀之外，她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当年事情的线索。
唯一最靠近的…
就是那天她在山谷中遇见的那个黑衣人，听惊风说，那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鬼面。
说来也挺奇怪，江湖上排名前三的杀手，一个是惊雷，是沈雀辞自己的暗卫。一个是黑灯笼，卫莲生手底下的杀手统领。
还有就是鬼面，居然在给燕氏卖命。
不！不是燕氏！
沈雀辞脑子里灵光一闪，鬼面效忠的是燕氏背后的主子，很有可能就是齐家。
卫莲生看她脸色有变，“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家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
“什么意思？”
自从齐大公子死后，接连又发生了许多事，齐焕之闭关三清观，极少露面。
但杀死齐大公子的凶手至今没有查出来，齐夫人痛失爱子也一病不起。
齐家现在当家做主的只有齐越一人，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对自己兄长的死无动于衷，但沈雀辞派出去监视齐家的人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传回来。
“王爷对齐越此人可有了解？”
卫莲生摇摇头，“我与他兄长曾有过一些来往，听他兄长说，此人性格虽谦逊有礼，但也是个有蛇蝎谋略的。”
“也就是说，他与他兄长背地里关系不好？”
“世家大族，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再不好又能坏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争夺家主之位，但应该不至于动杀心。”
“不是，我不是怀疑他。”沈雀辞看着矮几上的烛台，冷冷地说：“旁人死不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齐焕之背地里一定有什么计划，是冲魔教去的。若是可以，齐越这个人可以利用一下。”
卫莲生不懂她怎么突然打起这个主意，但还是点点头说：“我会让人去查一下他的事情，你多等两日就能知道了。”
正说着话，马车一个颠簸，沈雀辞一个不稳差点摔进卫莲生怀里。
“怎么回事？”卫莲生厉声问道。
外面立马传来车夫的声音，“回王爷，是肖将军的马车过去了，听声音应当是肖大小姐的马车。”
沈雀辞蹙眉，“这是入宫的驰道，肖家的马车怎么敢跑这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