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辞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卫莲生脑中一片空白。
肖原山手握重兵，两朝元老。这样的身份对于一个少年天子来说实在是太危险，要是有人能够平衡朝中武将的势力，那…
“你的意思是，皇上希望打破肖家独大的那个人是我？”
“不是希望，他在逼你。如果你不想和你的族人刀兵相见，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制衡萧家。而你在宁国无权无势，如果由你去扳倒肖原山，也绝对不会成为下一个肖原山，你的身份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卫莲生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只是想到了皇上想要他和肖原山互相制衡，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曾想到背后竟然藏着这么深的目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惭愧。作为宁国的异姓王爷，他平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子却比他的目光更加长远犀利，能够从表面上的阴谋层层剖析到暗流涌动下真正的危机。
“聪明”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睿智了。
“你比我看得长远透彻，皇帝绕了一大圈无非就是想要把肖原山从高位置上拉下来，顺便试探我真正的实力。”
看卫莲生脸色缓和了很多，沈雀辞又重新给他倒了杯茶，“王爷，换杯热茶吧。”
冰凉的雾气中氤氲着茶香，那是卫莲生不曾喝过的茶，他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香顺着舌尖一直窜到心里，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的伤怎么样了？过几日该入宫谢恩了，若是还没休养好，我便回了皇上，也是无碍的。”
沈雀辞自罗刹城回来之后，便住进了新建的郡主府，高门大院很是气派。只是这风光背后藏着的，确是一位君王的狼子野心。
这几日沈雀辞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入宫应当是没问题的。”
卫莲生看她一身青衣，连外袍都未披，便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给她披上。
“这颜色配你的青衣很好看。”
大氅上带着淡淡地沉香味道，沈雀辞也不推辞，还把脖子缩起来在狐狸毛上蹭了蹭，忍不住感叹：“狐狸是野兽中最狡猾的，可最后还是变成了人身上的一件衣服。”
“世间万物皆有命数，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天命注定。”
沈雀辞抬头，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王爷也相信天命注定？”
“本王…”
卫莲生犹豫了，他相信命吗？大概是不相信的吧。
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梨黛从外面匆匆进来，脸上带了几分急色。
“主子，萧氏的门主，萧寒带着礼物说要拜访长乐郡主。”
卫莲生和沈雀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萧寒…此人虽然一贯低调，但行事诡异，神秘莫测，他今天来恐怕不是拜访郡主这么简单。”卫莲生提醒道。
沈雀辞点了点头，“我去会一会这位萧门主。”
旁边的卫莲生也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毕竟我也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嗯。也好，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此前他在背后搞了许多小动作，不可不防。”沈雀辞起身走出暖阁，掀开厚重的帘子，冰凉的风吹在脸上让她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
旁边的卫莲生看她这样，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
走到回廊前沈雀辞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梨黛说：“萧桓君在哪儿？”
“在后院，主子要见他？”
“不，你现在立马去后院，看住萧桓君。”沈雀辞冷声吩咐，表情少有的凝重。
不管萧寒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知不知道萧桓君已经投诚于自己。但他此次前来，定然是来者不善。
萧桓君的发妻死在萧氏一族的手上，难保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不会冲动，到时候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更棘手了。
旁边的卫莲生竖起大拇指，“啧啧啧，我发现你受伤之后好像变得更聪明了，莫不是那吃人的猞猁兽打通了你的智慧穴？”
沈雀辞无视卫莲生的调侃，皱着眉想了想说：“我学医多年，实在不知道王爷说的智慧穴是哪里？”
“……”卫莲生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跟着她往正厅走。
前厅里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这是宫里安排的。美其名曰是伺候沈雀辞，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帝派在沈雀辞身边的眼线而已。
萧寒坐在客位上，手边放着热茶正飘着袅袅热气。端得一派名门正气，气宇轩昂。
沈雀辞走进去，丫鬟立马行礼，惊动了正发呆的萧寒，他立马也站了起来，冲着沈雀辞拱手道：“沈姑娘…不，长乐郡主。”
“萧门主从北乞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雀辞还没有说话，紧随其后走进来的卫莲生倒是先开了口。
萧寒一愣，嘴角虚伪的笑容凝住了，但很快又回过神，对卫莲生也行了一礼。
“卫王爷也在，萧某今日是叨扰了，还请王爷见谅。”
沈雀辞和卫莲生的婚事已经天下尽知了，所以卫莲生出入郡主府也从不避讳任何人。
“萧门主请坐。”
沈雀辞伸手示意萧寒坐下，自己走到主位也坐了下来。
让她吃惊的是，卫莲生非常自觉的坐到了她的旁边，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做派。
“上次齐府匆匆一见，只知道长乐郡主医术了得，竟不知郡主居然是沈癫医的关门弟子。”
主位之上，卫莲生和沈雀辞非常有默契地端着茶水仔细品味，似乎并没有听见萧寒的话。
萧寒倒是个不怕尴尬的，又继续说道：“郡主与王爷订婚，是大喜。本来应该一早就来祝贺，只是族内事多，一直分身乏术，所以才耽搁到了今天。还请王爷郡主不要怪罪。”
他起身对着主位作了一揖，一脸的虔诚惶恐。
“萧门主客气了，我只是个普通医女，沾了王爷的光才有了这个郡主的身份。倒是萧门主年轻俊俏，修为人品也是玄门中数一数二的，日后一定能大有作为。”
沈雀辞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碗盖子，对这种明面上的奉承话毫无兴致。
只是这个时候要和对方比耐心，处于劣势的一方往往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