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呼……”
自上而下,俯瞰整个燃烧的城市,是一片浩瀚的绝景。
城市并非只是一种疾病。
那到底是无数市民花费无数时间所建筑出的一个个小小生活缩影,即便被火焰所吞噬,那些小小的生活痕迹依然比任何艺术家的雕刻都深刻地存在着,火焰可以吞噬金属,却不会抹消那一切。
好的、坏的,新的、旧的,没有什么会真的一下就消失不见或割舍,这就是过去,也许有一天,新的城市中人也会怀念起这座城市的一些吧。
这就是众人之城。
这就是,众生之城。
就在白无一这样想的时候,一道暮光从机顶撒下,再一次刺痛了他本就不大舒服的眼。
他抬头,看见那一片厚重的阴云,从中间被直接点燃……绚烂的火焰,在云海卷舒中咧开的弧度简直如一抹坏笑。
……真是彻底的燃烧啊,这样的燃烧,便是付出一只手倒也值得。
“你这家伙!”
然而,即便是重伤员,似乎也避免不了挨打的命运。
雷德从一旁怒目圆睁地拐过头来,几乎整个人气得在发抖,而另外一边,格里森也是一脸愤愤不平。
“要不是那个关先生分析这边肯定会被烧穿,我们都没法确定怎么找你。”
呼吸口罩让雷德的口齿有些模糊,但他的咬牙切齿感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真是该死……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只会莽干的莽夫还是满脑子想着爆了的笨蛋?时间那么多,多想一会儿,总有办法!”
“……咳咳,抱歉。”
“你是该抱歉。”
格里森压着眉毛说:
“要不是你,这玩意儿也不至于直接拿出来用。”
“那个是……专家组他们给的图纸?”
白无一看着这架飞机。
一架以现代目光看来无比落后的双翼螺旋桨机,甚至没有涂漆,只能坐三个人,异常之简陋。
“对,他们急疯了。让各个有那个奇怪仪器的人过来拼命企图教会我们,但是踏马的这么精密的机器鬼能一下造出来,最后还是你们那边那个叫马鲁克的小伙子帮了很大忙,又让飞剑取代了一部分机器,才完成。”
工人代表先生深深吐了一口气,语气中的愤愤不平快要溢出来了:
“但是这样也是不可能挡住那些铁啊灰啊之类的,你们那个老关说的。”
“它看起来很坚固。”
白无一看了看依然完好无损的飞机,伸出仅剩的手将白色乌鸦接了进来,让它休息了一会儿:
“坚固得都不像一般飞机了。”
“一部分,我们拆了那个该死的机甲、又拆了铁船的引擎,两面进行了改造。”
雷德有些嘀嘀咕咕地说:
“另外一部分……你们那边那个专家组送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说是血,他们说这是露西亚那边送来的,你有什么印象吗?”
“……”
一股奇特的失笑感弥漫上了白无一眼眶,让他一下冒出了眼泪……但却也难以抑制地狂笑了起来。
在这一阵狂笑中,他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在变得虚幻……这座城市、这座飞机、那只鸟。
火焰已经将城市燃尽。
副本,也该结束了。
“……”
雷德和格里森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被认为死了或活着其实都无所谓,真的假的,也没什么,”
格里森扯下呼吸罩、更进一步,扯下那蚂蚁一样的头罩,露出半张沧桑的人类中老年面孔,另外半张扭曲的怪物面庞:
“只要还觉得自己活着,就要继续按照自己的形式努力,我是这样想的。你这人也不该突然放弃,有很多人都希望你活下去,哪怕你自己,也一样不是吗?”
“现在,我们也还可以做一些事,你想去哪?我们都可以送你过去。”
红色的面罩也随风脱落,坚硬无比的飞机也开始散架……但他们的面上没有丝毫所谓死亡的神色。
而在这个世界虚幻之后……
另一个熟悉的世界,便前所未有地凝实起来。
在那一切生的希冀中。
“让我登上那个雕像!”
白无一踩着飞机的座椅,在烈烈疾风中站了起来,抬指如剑芒般前落,目刺黄昏:
“送我上去!我还有事要干!”
“……好。”
回应的,到底是谁呢?无论是哪一个回应,至少,他的声音是带笑的。
于是。
在地上的人都看见了那只鸟。
副本世界破碎,随后,一切Npc都缓缓开始消散,选手们看着刚刚还与自己笑谈的人一一消失,随后露出的是熟悉的世界……还有那只鸟!
来自过去世界的飞机在最后,带着现今世界的人,狠狠栽向了女神雕像的桂冠……
‘求生吧。’
活下去。
乘着那只鸟,对那高不可攀的混账说:
“——诡异主持人、我草拟马——!!!!!!”
飞机,在彻底触及那桂冠之前消失了……它一点点散架,解体,变为一条鱼、一只蚂蚁、以及一些破铜烂铁与一只白色的乌鸦。
但不必要感伤。
在消失前,飞机已调整好速度发射出最后一枚导弹——那青年的身影带着一种纯粹的生意,挥舞起最后仅剩的一只拳头,带着那过去之人馈赠的强大余力,一拳打去!
面具皲裂。
“你这……混……呃!”
拳头传来骨折的触感。
但,白无一却不管不顾,继续以肩膀接上了一拳!
头、脖子、肚子、肋骨。
拳、脚、头、牙齿!
无论是什么部位他都攻击,无论是什么手段都用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技术与思考,现在的白无一,只是一切的情绪都转化为实际的攻击砸落到那卑鄙混蛋的身上!
“那个人到那边了啊。”
与此同时,克里斯蒂安和关寒等一众选手站在地上,静静观摩着这一幕。
“真是可惜,居然被抢先了。”
“……现在上去 说不定还能抢到点打的机会哦?”
“对诶。”
“那我们还等啥,走走走,揍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神像头顶发出一阵嘶吼,并非来自主持人,而是来自白无一的、纯粹的情绪宣泄。
头、脖子、肚子、肋骨。
拳、脚、头、牙齿!
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主持人的血。
指节被对方打瘸的牙齿划伤,所以也许还有些自己的血,口中也全是些腥臭的滋味。
肌肉和骨骼和脑都在告诉他很累了,几乎酸痛得要他昏死过去……但不要,为什么?哪怕接下来要再断一只手,他也要一直一直无休无止地打、打、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