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据你的推断，被告苏冉冉有没有可能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从而杀害被害人梁念清呢？”
“反对！”
这次不等单鸿哲论述，法官便不耐地敲敲小锤子：“反对有效。”
并对贾伟文警告道：“原告律师，请注意你的问询内容。”
贾伟文只好作罢。
他脸色不太好地坐下，单鸿哲不紧不慢地站起。
“蒋方宇，请你看看我的当事人。”
蒋方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下烦乱，却还是依言向苏冉冉看去。
女孩乖巧地坐在铁栏之后，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一双潋滟流光的剔透水眸流转过来，他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了目光。
单鸿哲嘴角微勾：“请问你觉得我的当事人美吗？”
“反对！”贾伟文立即提出反对：“问题和本案无关！”
单鸿哲早有准备，解释道：“这件案子和感情纠纷有关，而俗话说，食色性也。我这个问题，无疑和本案有很大的关联。”
法官沉吟片刻，道：“反对无效，请证人回答问题。”
蒋方宇只觉喉头微堵，双手不自觉紧攥，半晌才挤出一个字：“美。”
单鸿哲又笑了：“那我的当事人，和被害人，也就是你的女朋友梁念清，谁更美？”
蒋方宇只觉胸闷欲呕，却做不到睁眼说瞎话：“苏冉冉更美。”
随即，他却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冷凝地盯着单鸿哲：“但是，在我眼里，当然是我的女朋友梁念清最美。”
单鸿哲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即面向法官道：“尊敬的法庭，您手边有一份资料，上面显示，我的当事人以690的高分，考取了b大外语系，可谓是十分优秀。而蒋方宇先生，高考却只考取了440分，被其父亲安排出国留学。”
“我的当事人论美貌，家世，个人能力，样样都十分出色。请问，我的当事人有可能为了一个样样不如她的男人，因爱生恨，犯下杀人重罪吗？”
说着，他转身看向蒋方宇：“你说呢？蒋方宇先生。”
蒋方宇已是面色铁青，幸好这时，贾伟文出来解围：“反对！感情的事不是可以用现实条件衡量的，反对被告辩护律师的主观臆断！”
“反对有效。”
单鸿哲却面不改色，微笑着对法官道：“尊敬的法庭，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证人，也就是李志业，这个单鸿哲认定的，关键人物。
李志业上庭时，所有人都不由一惊——这个才十八岁的小伙子，此时暮气沉沉，好似一老翁，身形消瘦如竹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他一坐到座位上，便低下了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前面连连失利，贾伟文的脸色不是很好。
李志业声音阴沉沉的，没半点情绪地陈述了一番案发当晚的经过。
“你是看见被告苏冉冉神色不对劲，猜测她要对被害人不利，才跟上去的对吗？”
贾伟文说着话时，一颗心悬起，然而那“反对”声却没有像他预料的一样响起。
“是。”
贾伟文不禁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了他两个问题，便结束了问询。
轮到单鸿哲问询，他面色镇定，胸有成竹。
“你说，你不小心跟丢了，于是回去找蒋方宇，你为什么要去找蒋方宇？”
李志业的声音仍是死气沉沉：“他是梁念清男朋友，也是我朋友，我当然找他了。”
“那你们去找她们的时候，怎么没有迷路呢？”
“只是运气好而已，刚好找到她们。”
“是吗？可是据其他目击证人交代，你们第二次去寻找被告和被害人时，是你在最前方带路，几乎没有停顿，看上去不像是不认路的样子？”
李志业还是那句话：“运气好而已。”
单鸿哲知道这个问题问不出什么来了，话锋一转，问道：“你和梁念清是什么关系？”
李志业头埋得低低的，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眼眸微动。
然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普通朋友。”
单鸿哲笑道：“是吗？可是，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显示你可是在wx上和梁念清表明过心意。”
说着，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份聊天记录。
李志业预想过这件事有可能被发现，倒也没有太慌乱：“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单鸿哲唇角轻勾，不置可否——是不是玩笑，想必在场的人，包括法官，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这是你发给梁念清的信息，请问你是不是如你所说，什么都愿意为梁念清做？”
李志业心头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放在膝上的双手轻轻攥起，却还是道：“我都说了，只是开玩笑而已。”
单鸿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这件事，你知道吗？”
说着，大屏幕上播放起一段视频，视频上是一家小超市的监控录像，录像虽然不是特别清晰，却仍是能辨认出来，上面那个穿裙子的女孩正是梁念清。
几个分屏监控，将梁念清从超市门口进入，接着去货架上拿起水果刀，到去收银台结账的过程记录得清清楚楚。
而监控显示的时间，只是案发前三天的晚上。
一时间场上众人哗然。
“肃静。”法官轻敲小锤，场上又立即恢复了安静。
李志业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录像——怎么可能？！他明明将监控录像毁掉了……
单鸿哲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想必帮助梁念清毁掉监控录像的人，就是他。
如果不是庄清羽派人查到这家超市，并找专业人士恢复了监控录像数据，这场诉讼要打成正当防卫，也是很有难度。
李志业就这么死死地瞪着监控录像，半晌，忽地面色恢复冷静淡漠。
“你这个录像又能说明什么？阿清只是刚好拿了一把相同的水果刀而已。”
他这就是狡辩了，是非自有法官论断，单鸿哲只是笑笑。
事情发展到这里，有很大的几率法官会判冉冉正当防卫，无罪释放，他虽然有些可惜，但也打算见好就收。
然而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众人望去，便见庄清羽面带歉意地朝众人颔首，走了出去。
单鸿哲神色微变，朝助手看了一眼。
后者会意，过了一会儿，也退了出去。
接下来，单鸿哲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忽然放慢了速度，一连问了李志业好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贾伟文旁观着，心下愈来愈觉得不对，终是按捺不住道：“反对！被告辩护律师的问题毫无意义！”
法官想了想，敲敲小锤子道：“反对有效，请被告辩护人不要浪费时间。”
单鸿哲无奈地笑笑，这时，他一直关注的门被微微打开，他的助手小吴和庄清羽一前一后地走了回来。
他脸上笑容一变：“报告法庭，我申请提交全新的证据。”
贾伟文看着走向他的助理小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站起道：“反对！反对被告辩护律师临时提交未经考证的证据！”
法官有些犹豫地看向单鸿哲，单鸿哲不慌不忙地道：“尊敬的法庭，我提议将庭审暂停，延后一小时，审核我新提交的证据。”
贾伟文还想要反对，法官却已经一锤定音：“同意。庭审暂停，延后一小时开庭。”
……
法庭之外的等候区内，蒋方宇已经听贾伟文叙述了庭审之上发生的事，此刻面色冷沉，神情复杂。
他先前以为，陶家人提出正当防卫，不过是狡辩罢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清清要这么做？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头脑隐隐作痛。
脑中忽地出现苏冉冉娇美的面容，一双盈盈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难道，清清怕他会移情别恋吗？可是，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想着想着，却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他真的，没有对苏冉冉动心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