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冽莫名有些心软，松开了揪着她后衣领的手，抬手掩唇轻咳：“咳，没有报警。”
苏冉冉猛地抬起头看他：“真的？”
恍惚间，宁冽好像透过反光的镜片看见了少女澄澈的眼眸，正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他又下意识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微微移开视线道：“你要是让我消气了，我就不报警了。”
半天没有回应，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便见她忽然开口道：“你的伤都好了，报警的话，警察应该不会受理吧？”
这回他真是被她气笑了。
宁冽上前一步，他表情实在有些恐怖，苏冉冉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再上前一步，苏冉冉，“啪叽”，贴墙上了。
长长的手臂一伸，撑在少女脸颊边，高大的少年微微俯身，锋芒毕露的俊脸上，眼角眉梢的弧度邪气四溢：“苏同学，你说我要是某天不小心摔个十级伤残，然后去报警说是你推的，怎么样？”
苏冉冉紧张地抿了抿唇：“你，你不会这么做的，这根本不划算。”
宁冽笑嘻嘻地道：“人有旦夕祸福，更何况我仇家那么多，说不定哪天就倒了霉了，到时候我一定和警察叔叔说是你做的，你觉得好不好？”
少女似乎越来越紧张，白皙的贝齿微微咬住一块粉嫩的唇瓣，咬痕越来越深……
少年目光不自觉凝定在上面，眸色愈来愈深。
“别咬了。”少年的声音微哑。
“嗯？”
少女有些茫然，下意识松开了紧咬的唇，深深的力度在娇嫩的唇瓣上留下一抹引人遐思的齿痕，少年目光落在上面，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滚动。
宁冽猛地别过头去，在少女困惑的目光中，丢下一句：“总之，你好好想想怎么让我消气吧。”便大步离开了。
苏冉冉站在原地，表情空茫，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办，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苏同学。”
她转身看去，是顾微白。
他手里拿着一沓卷子，正微笑看着她：“苏同学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和苏冉冉同桌几天，顾微白也算摸清了她的作息，平时除了上洗手间，课间几乎不离开座位的。
——难不成，是特意等在这里有事找他？
苏冉冉最近和他请教问题惯了，下意识就想问他怎么办，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们的关系属实没到这么好的程度。
于是，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顾微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平时从来不爱多管闲事的他，这一次却忍不住想要开口追问，然而，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猛烈地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中从来不强制没收手机，毕竟这群学生要是想带手机，有的是十八般武艺，怎么防都没用。
顾微白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苏冉冉点点头，朝他挥挥手：“那我先回教室了。”
说罢，她转身往教室里走。
顾微白望着她背影片刻，低头看向手机时，眼里的笑意已经全数消失。
这个时间点，不管不顾地打来的，果然是他的母亲。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你怎么这么没用？居然成绩下滑只考了第二名，还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在那个贱人面前出了好大一个丑！”
电话那头仍在喋喋不休的责骂，电话这头的少年，眸底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顾微白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大企业高管，母亲是全职主妇。
在他八岁以前，他的家庭是很幸福的，或者说，从表象看来，很幸福。
直到八岁那年，父亲在外面包养情妇的事情东窗事发，不止如此，他甚至有一个只小他一岁的私生子弟弟。
从那以后，母亲变成了一个整天以泪洗面的怨妇，她怨天怨地，找人上门打小三，甚至闹到父亲的公司，终于惹怒了本性凉薄的父亲。
他放出话来，过不下去就离婚。
毕业后就嫁给父亲做全职太太，从来没有工作经历的母亲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更何况，据她自己所说，她爱惨了父亲，怎么可能同意离婚？
父亲好像就此拿住了母亲的软肋，她一闹，便说要同她离婚。
母亲的怨气无处发泄，于是便发泄到他身上，言语咒骂只是家常便饭，情绪激动便会上手打他，事后又哭着和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
倒是和新闻上的家暴男像了个十足十。
区别只在于，母亲力气小，伴随着他的渐渐长大，那些打骂落到他身上愈发不痛不痒了而已。
父亲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似乎还自得于自己相比母亲对他更好的样子，常常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慈父模样。
一年前，父亲被公司外调到别的城市工作，母亲毅然决然地追随了过去，常常在那边和父亲的情妇打擂台。
其中攀比儿子一项，自然是重中之重。
而我那家世样貌能力处处比不过人的母亲，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他这个儿子优秀的成绩单了。
顾微白思绪回笼，听着电话那头终于止歇的咒骂声，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哭诉：“我这么努力，在这儿受那个贱人的气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呜呜呜——儿子，你一定要为妈妈争口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