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并州的展一舟收到昔年的信已经是几日后的事了。
不得不说，当时看完信的内容，展一舟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就连那些跟随展一舟多年，随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看到那个样子的展一舟都忍不住胆寒。
展一舟捏皱了信纸，最后还是没有即刻动身回京。
毕竟眼下那些鞑子仍旧野心勃勃的觊觎着大洛的江山，而旧主已死，新帝极有可能会是他的那个好兄弟，既如此，他这个做兄弟的，怎么也要让自己的兄弟可以安稳坐上那帝位才行啊。
是以接下来的时间，展一舟不再拖泥带水装模作样，开始卯足了劲儿和安图他们较量，意图早些结束这场争斗。
“展一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写信说，被皇帝猜忌，困在了京城出不来，让我带着弟兄们来攻打大洛，甚至还很有诚意的给了我并州的边防图，我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现在你出了京城，又同我说让我和你佯装打仗，等拖个三年五载，京中情势稳了再回去，可你今日算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又要反悔了吧？”
战场上，安图再一次和展一舟对上，刀枪来回比划间，安图忍不住皱了皱眉。
“事情有变，我急着回去了，你我就趁着今日，一决高下之后便鸣金收兵吧。”
展一舟说道，面上毫无愧疚之意。
安图看着这样理所当然的展一舟，很是愣了愣，最后才问道：“该不会是那个皇帝死了吧？你这么急着回去，是想趁乱夺取大权？”
“若真是如此，要不要我帮你一把？不过在我帮你之前，我们此前协商的条件只怕是就要变一变了。”
展一舟闻言讥笑道：“不必了。”
竟是没有否认皇帝已经薨了的事情……安图心中微讶。
“安图，别想着趁机做出什么来，虽说大洛这几年来受了不少动荡，可是要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安安分分的待在你的地盘，别再动力刹动过的歪心思，我可以保证在我有生之年，你们的日子会比从前好过很多。”
“当真？”
安图有些不信，却又有些动心。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想要挑起战事，无非是因为看中了大洛丰厚肥沃的土地，要是展一舟真能做到让大洛给他们足够的粮草，让他们平稳度过今冬，倒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能活下去，就不会有人想要去送死不是么？
“我展一舟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做过数？”展一舟掀唇笑道。
两人的身形再次分开。
若是换成是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展一舟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说服皇帝，伸手去帮曾经杀过无数大洛百姓的鞑子，可如果那人是陆三的话，那这件事……就是十拿九稳的。
展一舟蓦地想起当初他们在京城闲谈时所提到的关于鞑子的事情，缓缓勾唇笑了起来。
……
十二月，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饶是前不久才除过雪，可如今又是到人的膝盖深了。
因着皇帝薨逝，举国同丧，是以在年关将至的时候，京城里仍旧没有多少鲜活热闹的气息。
好在并州大胜的捷报在此时传了回来，让百姓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对展一舟的敬畏佩服钦慕又多了一层。
而与此同时，展一舟要凯旋回京的消息也跟着一并传了开来。
百姓们面上带了喜色，各自琢磨着要在展一舟回京的那日准备什么吃食或是旁的东西来迎接。
陆琰和昔年站在望江楼二楼临窗的屋子里，眉眼带笑的看着下方的百姓。
“要是眼下说展大要登基称帝，只怕这些百姓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吧。”
陆琰笑着说道，神情中并无丝毫芥蒂。
“你要是不做这皇帝，展大哥说不定真的会如此做。可如今宋尚书还有杜大人以及贵妃娘娘等人都力推你登基称帝，你就不要再想着推脱了吧？”
昔年收回视线，看着陆琰说道。
这段时日陆琰一直在帮着操持皇帝的后事，又要解决皇帝留下来的诸多弊端，眼窝下的黑影也是一天天加重，昔年却只能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今日好不容易得闲，陆三又火急火燎的出宫来找她了。
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毕竟那日在相府之中，陆三忽然挑明了一直以来未曾说出口的话，他们就没碰过面，今日得了陆三邀约，昔年还曾想过要不要寻个由头避而不见呢。
可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书五。”
陆琰不知何时也收回了视线，灼灼的目光毫不避让的落在昔年的脸上，一贯慵懒的面上带了丝丝认真。
“我听说定国公生前找人替你算过一卦，说你是皇后命格……”
……肯定又是无忧那个老头儿说出去的。
看到自己的徒弟要登基称帝了，老头儿想要偏心自己的徒弟，也不是这么偏心的吧？
竟然还拿着那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的话来说与陆三听……
昔年微赧。
对于陆三接下来要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正竖着耳朵准备听呢，结果陆三却没了声息。
昔年有些疑惑的抬头去看，可还没看清，就感觉腰间忽地多出来了一条手臂，环抱着她的腰，径直从二楼的窗户跳到了街道上。
洋洋洒洒的白雪霎时落了满头。
昔年下意识想要甩脑袋将脑袋顶上的雪给甩掉，却被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给惑住了心神，紧接着昔年便听到少年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书五，不若我们一道共赴白头吧？左右你名声这么差……除了我，估计也没人敢娶你了。
前面半句听着还不错，可是后面那句是什么？
什么叫她名声那么差，除了他没人敢娶？
昔年差点气歪了鼻子，旋即抬手朝着少年打过去，少年笑着避开，昔年紧追不舍……两人就这么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一跑一追，留下两串清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