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姐的话，已经让人通知过了。”
跟在昔年身后一道回来的沁烛答道。
昔年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的杜家，杜青山正愁眉不展的坐在书桌前，定定看着面前的画。
画上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男子戴着配有红缨的头盔，穿着银甲，视线牢牢盯着前面。
也不知道是男子的气势太过凌厉还是画师的技艺如此高超，竟然让人只是这么看一眼，都能感觉到自心底升起的寒意。
那是人类对于强者最本能的畏惧。
画轴的边角已经起了毛边，想来是被人拿出来翻看的次数太多了所致。
杜忆风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最近几日时常会出现的场景。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父亲，您又在看这幅画啊？”
杜忆风探头往画上看了一眼，还是觉得那个男子陌生得厉害。
印象里，似乎还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盯着一个人的画像看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看样子，应该是个从戎之人吧，穿着银甲拿着银枪的……
“呵呵……”
不知道杜忆风想到了什么，忽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杜青山抬眼不悦的看着他。
杜忆风忙收了笑，乖巧的又喊了一声父亲。
杜青山一面收画一面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在社学里读书，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父亲，先生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告假了，所以让我等自行回家看书。”杜忆风说道，“孩儿本来是想直接回屋去温书的，路过父亲的书房，听得下人说起父亲已经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有些时辰了，心里放心不下，便进来看看。”
杜青山睨了杜忆风一眼，也不揭穿他是逃了社学的课，故意编出来的一套谎言，只是问道：“刚才画上的人，你可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杜忆风道。
“哼，还算诚实。”杜青山哼声道，“那依你之见，觉得那人如何？”
那人如何？
父亲忽然问起这个，难道是……杜忆风正了神色，朝杜青山拱了拱手，道：“回禀父亲，孩儿看画上之人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看人的时候也神情专注，想来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知父亲此话，是为何意？”
杜青山没说话，似是在细想杜忆风说的话，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难不成父亲这几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就是在偷偷为妹妹寻觅如意郎君？”
杜忆风越想越觉得可能，而且刚才被杜青山那一瞪眼所打断的思绪又陡然续了回来。
若是放在往常，杜忆风可能说到这里就不会再说话了，但今日，事关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要问得仔细些，这样回头去找妹妹说这事的时候，也能让妹妹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杜忆风带着几分迟疑几分试探的又继续问道：“难不成父亲那幅画像上的人，其实是展将军？”
如意郎君？展一舟？
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青山将眉头拧得更紧，一掌拍在桌案上，道：“我就是问问你这个人看起来如何，你从面相上看，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一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你倒好，在这里和我说什么你妹妹的如意郎君……你妹妹年纪还小呢，现在谈婚论嫁也太早了吧？”
杜忆风是知道自家父亲很是疼爱妹妹忆雪的，只是听到杜青山这句话，鬓角还是忍不住滴下了两滴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家妹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早就当母亲了，就算是因为旁的事耽搁了，没能嫁出去，家里的人也早马不停蹄的寻找合适的人家谈论亲事了，可他们家……妹妹自己本人不着急不上心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做父亲的，还一直觉得自家的闺女年纪还小，谈婚论嫁太早……
杜忆风摇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不过……杜忆风又忽地想起杜青山说这事之前的前一句话……乱臣贼子么？
那样一个人，光是看面相，怎么看怎么都不可能是乱臣贼子啊。
大忠臣还差不多。
但话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古人除了留下相由心生这句话之外，还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如此一来，面相能看出来的事情，好似也说不大准了。
这般想着，杜忆风便开口问道：“父亲，画上的那人是谁啊？我瞧着也不大像是展将军……可这年轻一辈的人之中，能从戎还有如此气度的，除了展将军，我也委实想不出其他人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杜青山狠狠瞪了杜忆风一眼，“不是说要回去温书吗？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呃……杜忆风无辜的摸了摸鼻尖，旋即朝着杜青山施礼告退。
不过从书房里出来的杜忆风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回自己屋子温书，而是左绕右绕的绕去了杜忆雪的院子。
杜忆雪倒是个从小刻苦读书的孩子，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要是像他一般是个男子，只怕年纪小小就被父亲推着下场了。
杜忆风站在院中隔着半开的窗子略略看了一刻，这才抬脚进屋。
“哥，你又逃学了？这次我可不帮你写功课了啊，等明日去了社学，看严先生怎么罚你……”
杜忆雪合上书，抬眼看着杜忆风笑道。
杜忆风也跟着笑起来，一面摆手示意不用一面掀袍坐在了不远处的绣凳上。
“我刚回来的时候去了父亲的书房，你猜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在做什么？”
杜忆雪道：“你以为父亲是你啊，还关在书房避人耳目……咱们家会这么做的，只有你这个不一心向学之人。”
“我倒是不知道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兄长你把自己关在书房一般是在做什么……”
“咳咳。”杜忆风轻咳几声，掩饰掉面上的尴尬，道，“我这和你说父亲呢，好端端的你又扯到我身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