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顾成书真是那等有野心的人，他为何要拥立当今皇上称帝？你可别忘了，大洛，起初也不是姓洛的。”
原来定国公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就因为皇上担心定国公功高盖主。
呵，多么可笑又多么简单的理由啊。
陆琰低下头，萦绕心头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琰儿，好好想想吧，姨母知道你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在宫中这么多年能够安然无虞的长大，姨母可不会简单的认为是姨母照料得好。”
“甭管姨母再怎么照料，也总归有看不到的时候，就像你幼时在学堂的事情一样。”
说起往事，贵妃娘娘的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陆琰眼下可没那份心情去说往事，他适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急急抬头看向贵妃娘娘，问道：“姨母，这次皇上让大殿跟着展大一并去赤城抵御鞑子，除了想让大殿在登上东宫之位之前扬名立万，是不是还有其他意图？”
怎地突然又转到展一舟身上去了？
贵妃娘娘眨眨眼，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又不是神仙，还会什么读心术，何况帝王心术，你我这等人是猜不到的。”
“那姨母你又为何会知晓……”
陆琰有些磕磕绊绊的问道。
贵妃鲜少看到陆琰这种带着几分呆傻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你是想问为何我会知道定国公府当年的事情是被冤枉的吧？”
陆琰点点头。
“我自是有我自己的法子。”贵妃道，“琰儿，我知道这三年来你一直在暗中查找当年定国公案的线索，意图找出定国公当年未曾谋反而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好让皇上可以还他们一个公道。”
“以前我没管你，是想着你在宫里还可以有点事情做，左右那件事皇上处理得干干净净，你就算是再查上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会找到证据的。”
“可是现在，琰儿，我已经把实情告诉你了，你就切莫要再去查这件事。”
“皇上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清楚，以往在宫里还好，出了事我还能替你挡一挡。可等到年后出了宫，我就没法子帮你了，你自己得万事小心。”
“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在暗地里查定国公府的事情，恐怕……”
贵妃娘娘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陆琰抿着唇不说话。
其实他心里都知道，这些年来因为在宫里，和父母鲜少来往，就算血脉再浓，终究也会随着时间消磨。
待他最不好的，是眼前这个女人。
毕竟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他可以跟在父母身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可待他最好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几乎是把自己以为的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了他……
“姨母，当年……你为何执意要让我进宫来？是不是如宫里那些人说的那般，你的身子无法……为皇上诞下皇嗣，但为了你后宫地位的稳固，所以你才从母亲那里把我抱了过来，想要让我认你当母亲？”
许是今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又许是面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年不久之后就要出宫，自此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贵妃娘娘把一直以来都藏在自己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琰儿，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牵着姐姐的手走在那长长的甬道上，大概这么高。”贵妃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一看到我，就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给我见礼，乖巧的喊我姨母，当时啊，我心都快要化了。”
“后来姐姐说有些姐妹之间的话想和我说说，我就让宫婢把你带去御花园玩了，还给了你一大把栗子糖，你还记得吗？”
陆琰摇摇头。
因为年岁小，又时隔已久，他对这些事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也是，你还那么小来着。”贵妃点点头，神情中有些遗憾和落寞，“你知道姐姐和我说什么了吗？”
他好像……忽然知道了。
陆琰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冥冥之中像是有预感似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及时转开话题，他还能保留一份希冀，可不知为何，陆琰始终没有打断贵妃娘娘的叙述。
“她说她希望我能把你接到宫里来，还说她找人算过了，你这孩子命格极好，若是让你待在我身边，兴许我很快就能为皇上诞下皇嗣了。”
“那个时候的我在宫里确实也需要一个皇子来稳固我的地位，再加上你生得讨喜，我心念一动，就求着皇上同意了这件事。”
“不过不是过继，只是让你来宫里小住一段时日，直到我能顺利诞下皇子，就让你出宫回到姐姐身边去。”
“可没想到一连过了几年，还是没能传来好消息……建成十三年的春天，姐姐再一次进宫来探望我，哭着和我说家里这几年又添了几个孩子，真的无力再多养一个你了。左右你在我身边待了好些年了，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姐姐就让我干脆把你从她那里过继过来，一直养在身边……”
后面的话，贵妃没说了，陆琰也大概知道了。
怪不得那一年母亲突然来了京城，还给他带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甚至还陪着他在寝宫里玩了好久好久……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母亲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可到底还是没多想。
陆琰觉得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但他还是扯开嘴角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现在爹娘的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吧？”
“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呢。”
贵妃娘娘听了陆琰这逗趣的话难得的没笑，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陆琰。
“琰儿，是姨母当年做错了，姨母当年若是不动歪心思，态度坚决的让姐姐在离京的时候将你一并带走，也许就不会……”
“一样的姨母。”陆琰道，神情淡然，“没有什么也许，都是一样的。”
贵妃娘娘下意识张口想要为自己的姐姐辩解两句，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