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文钱刚想开口继续问折扇的事情，就听到几声碗碟相撞的声音传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文钱蹙起了眉头。
玉公公见状立马呵斥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笨手笨脚的，要你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还不快些收拾了下去！”
穿着宝蓝色内侍服的内侍连声音都没出，只是点点头，草草收拾了东西忙不迭的退下去了。
“玉公公，方才那个人，找个时间清理一下。”
清理？
玉公公大惊。
这两个字爷一般不用的，现在……
“爷，是那人有什么不妥吗？”
“嗯。”两文钱忽地感觉有疲惫涌上来，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道，“不知道是哪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清理掉就行了。”
“是，奴才知道了。”
玉公公应声，有些怜惜的看着已经阖上眼的俊朗少年。
外面的人都说他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够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眼，并且圣上因为爱屋及乌，对待他这个外人比对自己的那些皇子还要好上几分。
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风光的人，其实一直都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呢？
小的时候，皇子们因为年纪小不懂事，觉得自己的父皇对于一个朝臣的儿子如此亲近，心里气不过，老是想尽各种法子来整他。
那个时候的爷好像才七岁吧？
被那些皇子一整，除了瘪着嘴哭，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欺负他的那些人是皇子啊。
他只是一个朝臣的儿子，因为长得粉雕玉琢所以得了贵妃娘娘的喜爱，才能有此等机会留在宫里同皇子们一道读书习字。
后来年岁渐长，爷的功课也越来越好，原以为那般就可以让那些皇子钦佩他从而不再欺负他，可谁知道随着爷的才华渐露，竟然越来越多的人看不顺眼。
起初还只是各位皇子的母妃们，毕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自己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那就只能母凭子贵。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还是为了将来的太子之位，这些娘娘们自然是不会允许一个朝臣的儿子的锋芒盖过自己的儿子的，所以开始对爷使一些小手段。
女人家嘛，和那些小孩子自是不一样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些。
凭着爷的聪慧也全都一一化解。
直到那一天——
玉公公记着那天好像也是秋天，天气很好，因为圣上生辰，瑞王夫妇被允准进京来为圣上贺寿。能够见到自己的爹娘，对于还算是一个小孩子的爷来说，自然是万分期待的。
所以爷一直翘首以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到了那天，爷兴冲冲的跑去找瑞王夫妇，没有拥抱和关切也就罢了，瑞王妃看向爷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倒更像是在看一个受尽宠爱前途无量的新贵般，态度恭敬有礼。
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凭着本能觉得自己的娘亲好像不喜欢他，于是嘴一瘪，眼泪就刷刷流了下来。
这可算是吓到了随行的宫人以及瑞王夫妇。
后来还是贵妃娘娘及时赶到，才勉强将人给哄住，至于瑞王夫妇，从头到尾都没有伸手去抱过爷或者是温言软语的同爷说话。
这本是件小事，可偏生一些人的性格就是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才发生了逆转。
比如说爷。
玉公公半眯着眼回想着。
好像就是从那日之后，爷再也没有哭过，也开始学会了韬光养晦，哪怕是面对着贵妃娘娘，依然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姿态，这多少让贵妃娘娘有些伤心。
但训斥什么的都说过了，可爷还是一如既往，最后贵妃娘娘也不再管爷，只要求也可以平安开心的长大就好了。
至于瑞王夫妇，后来也进过京，他也给爷说过，但是爷再也没有去见过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再提过。
渐渐地，就有人开始说爷忘恩负义，巴结上了贵妃娘娘这棵大树，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要了。
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嘲讽奚落，听过就当耳旁风，算了。
可暗地里，爷却开始遭到暗害。
有在饮食里下毒的，有在爷落单的时候将人给推进荷花池的，也有直接让人装成宫里的人，在爷走在路上的时候忽地持刀冲过来的……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好在爷的警惕性高，受的伤都是些轻伤，没有伤及要害，也没有任何的性命危险。
玉公公最开始还以为是爷的运气好，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不过爷不让他说，他也就一直装成是爷运气好的假象出来。
这一下，倒是少了很多不明来路的人害爷。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出现了。
“小丫头……”
两文钱忽地呓语出声，将玉公公的思绪打散。
玉公公看着面前已然睡着的两文钱，摇了摇头。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知道这个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爷在梦里唤上几次的小丫头是谁。
可惜爷太精明了，他套了好多次话都没能套出只言片语来，除了知道对方是个小丫头之外。
不过爷叫小丫头都叫了这么些年了，想来那个小丫头早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
也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明月高悬，凉风习习，展一舟坐在自个儿小院里摆放着的石凳上面，一面欣赏着月色，一面喝着酒。
酒香在夜里显得更加勾人。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展一舟连头也没回，只是兀自咽下口中的酒，道：“丞相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展将军。”林新禄勾唇轻笑，本就白皙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展将军似乎是在这里故意等着本官？”
展一舟睨了林新禄一眼，嗤笑道：“丞相大人的自我感觉未免也太良好了些。”
“难道不是？那为何展将军要准备两只茶盏？莫不是今夜到访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新禄像是来了兴趣。
展一舟知道，如果自己说是，那肯定会卷入一场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毕竟现在京中局势也不大稳，太子迟迟未立，他身为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若是传出深夜与什么皇子密谈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