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出屋子，脑中却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怎么能答应小姐去做那样的事情呢？
那可是杀人啊。
这样的念头也不过堪堪划过大脑，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所占据。
她又不是自愿的，这都是小姐逼的，如果她不照着做，那么死的人就会是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五小姐，您可不要怨我啊。
天色快亮的时候天空忽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气温降低，有些泛凉。
昔年抱紧双臂，将自己蜷缩得更小了些。
连心去外面拾拣的柴火升起的火堆此刻也因为燃烧到了尽头噼啪几声熄灭。
昔年睡得更不安稳了。
“……太好了，这里有间破庙，咱们进去躲躲雨吧。”
落针可闻的地方骤然响起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连心骤然清醒。
虽说现在她们逃亡在外，可让那些男子瞧见小姐入睡的模样到底是不好的，还是得想法子避避。
这般想着，连心就想要叫醒昔年。
昔年比她想的还要警觉，不待连心探手去推她，她已经一骨碌的从简单搭建的床板上爬了起来。
“小姐，有人来了。”
隔着雨声，昔年已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双眼中浮现警惕之色。
她可不认为连心这个时候特地提醒一次只是为了告诉她有人来了这么简单，说不定来的人是来者不善。
连心也绷紧了脊背，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快来快来，嗳——这里有人？”
昔年和连心是躲在一个光线稍显昏暗的地方的，再加上此时天色并未亮透，因着视角原因，进来的人一眼便看到了屋子中央的柴火堆，是以发出了疑问。
跟在男子后面的还有一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身上的衣衫破烂不说，面色也有些蜡黄，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这群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昔年和连心心里疑惑，面上的警惕之色褪了下去。
“这里还有半只剩下的兔腿呢！咱们可算是能吃点好的了。”
男子眼尖的发现掉在地上的东西，忙喜滋滋的将兔腿给拾了起来。
因着地上的灰尘，兔腿也并不干净，上面裹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再加上那是昨夜烤的，到现在早就没了香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的东西。
寻常人怕是连多看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像男子这般小心翼翼如珠如宝的拾起来了。
这一刻，昔年和连心两个人心里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会不会是这里的人暂时出去了所以放在这里的啊？咱们就这么拿来吃了不好吧？”
一个面容有些沧桑的女声开口，带着些忐忑不安。
男子却忽地羞恼，一把将兔腿塞到妇人怀里，“你不吃就算了，别饿着我们小宝！”
听到男子的话，昔年这才注意到妇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给这样小的孩子吃兔腿不好吧？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可以吃什么，但是只要动动脑筋，也不难想到这样一个连牙都还没开始长的小孩是吃不了兔肉这样的东西的。
何况还是冷了一晚，早就变得硬邦邦的兔腿……
昔年抬腿想要出去说两句，却被连心攥住了手腕。
为了不让屋子里的人发现她们的存在，连心只是冲昔年缓缓摇了摇头。
昔年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她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呢，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
探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去。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放了晴。
那些人似乎是急着赶往某个方向，看到雨停，一刻也没有多待就匆匆赶路去了。
昔年和连心这才放松了身子，从阴影处踱步而出。
“连心姐姐，你说方才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看样子就像是普通的百姓，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待着，要携家带口的跑到这里来呢？”
坐在之前睡过的木板上，昔年问道。
“应该是并州那边的难民吧。”连心想了想，“并州那边战事不断，百姓们吃不上饭是常事，所以就跑到这边来了吧。”
并州和江州城的距离并不算近，按理说连心也不可能会知道并州的事情，但这也多亏了书家是经商的，消息总是要比旁人来得灵通些，所以才让她不至于像昔年这般一无所知。
“战事？”昔年蹙起了眉头。
好像重生以来她一直在想法子怎么回到京城，怎么去为定国公府洗刷冤屈，根本没有留意其他的事情。
倒是没想到如今的边境已是如此不安稳了。
“是啊，并州战事，听说最近正闹得厉害着呢！”连心点点头，“而且奴婢还听说镇守在并州的征北大将军前些日子秘密回了京城，连带着还有跟在他身边的宋都督。”
“真不知道那些做官的是怎么想的？还将军呢！平素太平的时候就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守着，一旦碰上真正的战事，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是将军？”
许是心中太过气愤了，连心一说起这个，话就比往常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昔年却是没再听下去。
征北大将军……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展大哥。
展大哥绝不会是这样弃城而逃之人，所以说过了三年，征北大将军已经换了人？
那展大哥现在又在何处，任何职呢？
有些人就是这样，平素不想起来的时候呢，也觉得没什么不自在的，日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可一旦想起来了，就开始惊觉那些隐藏在层层暗涌下的思念，怎么也止不住。
昔年压住那些乱涌的心思，寻思着自己应该尽早把上京的事情提上日程。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想要打听展大哥的消息，还是去京城最为稳妥。
“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些？是奴婢有些失言了。”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的连心才发现昔年根本没在听她说话，顿时有些讪讪的问道。
“没有。”昔年回神，知道连心是看她走神了才会如此说，忙道，“头一次听见这些，觉得有些震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