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三房那边有动静了。”
连蕊打发了前来回话的婢子，匆匆进屋同大太太说道。
倚在美人榻上阖眼小憩的大太太闻声豁然睁眼，道：“找到那个男人了吗？”
“没有。”连蕊摇头，“那人好像已经离开了江州。”
大太太蹙眉。
“不过奴婢今日发现了另外一桩事。”瞥见大太太脸上的神情，连蕊忙道，“那个男人似乎和陆先生交情匪浅。奴婢特地让人去打听过了，那个男人前些日子一直住在陆先生家中。”
“陆云楼？”
大太太坐起来，疑惑的开口问道。
陆云楼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华，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就让江州城的百姓见了他一个外乡人，都要停下来规规矩矩的见礼唤声先生。
况且此前老太太还特地让人请他过府来教授书成祺的课，若不是书成祺身子不成器，只怕是眼下的书家大权早就牢牢掌握在书成祺的手上了。
忆起当初在府上意外碰到的那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大太太面上带上了几分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凭着陆云楼的品性，想来能让其住在自己家中的人，必然是陆云楼非常信任之人。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陆云楼打成一片的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就相当于变相的认可了那人的人品。
那么，那个男人就不可能会闹出与书昔年那个野丫头厮混的事情出来……
“你确定那是陆云楼？你没看错？”
连蕊摇头，“是方才来回话的婢子说的，想来是不会错，毕竟陆先生在江州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说得不错。
这么说起来，想要找到那个男人，让他说出当日确实和书昔年那个野丫头厮混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她得赶紧再想个办法才是。
这个野丫头平素装得同什么似的，其实心里门清，不然今日也不会同她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在怀疑老太太的死因，若是让她真的查出来了什么……
大太太越想越不安，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尽快将这烦人的人给赶出书家去。
“太太，其实要将五小姐给赶出书家，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呢？”
“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太太抬眼问道。
“眼下不就是现成的吗？外面那些人一直闹着让咱们交出五小姐，太太何不借着那些人的手，将人给交出去？”
这个，她不是没想过。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让人觉得她这个人生性凉薄，老太太才刚过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往日颇得老太太欢心的书昔年给赶出去。
似是猜到了大太太心中的顾虑，连蕊又急忙道：“太太，咱们可以先假意护着五小姐，然后让如意和袁妈妈在外面散播一些不利的流言，煽动那些百姓来闹事。只要这件事情再闹得大一些，太太您就可以表现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将五小姐给顺理成章的交出去了。”
“至于五小姐落到那些人手上会是个什么下场，到时候还不是任凭太太您说话。”
好像是这么个理。
她真是被书昔时闹得越来越糊涂了，有捷径不走，非得绕着圈子揪着旁人不放。
大太太勾唇轻笑，看向连蕊，道：“关键时候还是你这个丫头聪明，那这件事就照着你方才说的吩咐下去。动作越快越好，我可不想再在府上看到那个惹人厌的丫头。”
连蕊垂首应是。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莫名的急。
昔年才刚歇下，就听到了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伴随着电闪雷鸣，甚是吓人得紧。
外间响起窸窣的声响，不知是不是昔年的错觉，昔年总觉得这样的声响比平素要快些，显然是发出这些声音的主人动作比往常要急上一些。
很快，昔年就感到自己眼前晃过了一道亮光，紧接着就听到窗子合上的声音。
“留一丝缝吧。”
意识到连翘进来是做什么的，昔年忽地出声。
连翘骇了一跳，但旋即又反应了过来，伸手将窗户给往外推了推。
“小姐您醒了还是没睡着？”
“醒了。”
连翘笑了笑，“这雨来得急了些，雨势很大，奴婢也是被外面那些砰砰作响的声音给吵醒的，不然的话……不过这样也好，这场雨过后，今夜就能凉爽些了。”
昔年拥着被子起身靠坐在床头，一只手攥住心口。
不知道怎么，她今夜一直心绪难宁，就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般。
灯光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
昔年抬起头，正好看到连翘站在自己的床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怎么这般看着我？”
昔年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小姐，您是不是担心大太太会对您做什么所以才睡不着？要不奴婢坐这儿陪您说说话吧，这样兴许会好些。”
昔年心头微暖，摇头道：“你出去歇着吧，我就是被雨声吵得有些心烦，马上也要睡了。”
连翘咬着下唇静静看了昔年片刻，转身拿着烛台出去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昔年抱着被子慢慢往下滑，最后平躺在床板上。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样在心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昔年终于觉得心下稍安，困意袭来，昔年就义无反顾的扑向了梦乡。
而与此同时，位于江州城一处稍显破败的小巷里，一间看上去半旧不新的小屋还亮着灯。
陆云楼端坐在点着油灯的桌案前，就着外面的雨声，蹙眉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少顷，笔落，陆云楼将毛笔放回笔架上，等着纸上的墨迹稍干之后，就放到了一旁。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陆云楼没有再动作，像是老僧入定般的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
夏日的雨并没有那般缠绵，即便是在南方，夏雨也是下不了多久的，更何况是像这样的夜雨。
天色将明的时候，大雨停歇，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不知不觉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的陆云楼睁开眼，打开门走到廊下，将鸟笼打开，把纸条放进鸽子脚上的竹筒里，放飞了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