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任我行睁开眼时，率先映入她眼帘的仍然是病房的天花板，她眨眨眼，感觉脑袋清明了不少。
认真看完Aow和cNh的比赛耗光了她所有精力，比赛一结束，她就一头扎进被窝里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正要点开手机看时间，便听到床头的另一边传来李长风惊喜的声音：
“前辈，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任我行一顿，她转过头，对上李长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轻咳一声，点点头：“好很多了，长风，现在几点了？”
“嗷，我看看啊，现在是……下午四点！”
比赛大约是十点半结束的，也就是说，她睡了五个多小时吗？
嘶，还真是一点意识都没有。
“前辈，我给你带了粥，你看你要不要喝点？”说着，李长风举起桌板上的保温饭盒，“现在还是热着的，你别担心。”
一直在输着液，还狠狠睡了一觉，任我行现在的精力恢复得不错，她坐起身，从李长风手中接过饭盒：“谢谢啊。”
李长风笑眼弯弯：“不客气，举手之劳啦。”
此时，病房里只有她们俩，她们不说话，房间内便响起了清晰的不锈钢勺子和饭盒的碰撞声。
任我行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她喝了口粥，想跟她聊聊比赛的事，李长风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前辈，我听朝阳她们说，你看了今天的比赛。”
任我行颔首：“对，我都看了，你……感觉怎么样？”
李长风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整个人耷拉下来，闷闷不乐：“我吧……有点难过。”
任我行扭头看她：“为什么？”
李长风牵了牵嘴角，似乎是想扯出一抹笑容，但她失败了，最终只能挠挠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低落：
“我觉得我打得很不好，虽然我们最后还是赢了，但我总感觉，嗯……其实我输了。”
她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要说，任我行没有打断她，她静静喝粥，听她继续往下讲。
“前辈，今天早上得知你发高烧打不了比赛的时候我真的很慌，我一直以为即便我要上场，也会是在你先打赢一局比赛后再上，毕竟朝阳她们都是这样的，我怎么都想不到我得从第一局就开始对阵doggy，坦白说，我心里没底。”
窗外有鸟雀在啁啾，偶尔还有孩童嬉闹的动静传来，李长风明明在不断讲话，任我行却听出了一股沉寂的意味。
“虽然云姐她们一直在鼓励我，但我还是给她们拖后腿了，我打不过doggy，每次跟他对线都很吃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队友太差，我们不一定能赢得这么轻松，我、我很不甘心，为什么我就是打不过他？”
李长风紧蹙眉头，咬了咬唇：“比赛结束以后，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参加比赛的人是前辈你，我们是不是就能赢得更漂亮了？doggy把我看作短板针对，但如果他的对手是你，他肯定就不敢这样了吧？”
任我行咽下嘴里的粥。
温热的，如冬日午后的阳光般温暖。
和她印象中的李长风有点儿像。
她放下饭盒，伸手摸了摸李长风的头，没有回答李长风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享受今天的比赛吗？”
李长风一怔，眼瞳微微颤抖，她垂首思索，而后缓慢地摇了下头：
“前辈，对不起，我……好像不太享受，无论是比赛进行时，还是比赛结束后，我都不开心。”
任我行收回手，低笑一声：“不用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话，对你来说是不是挺遗憾的。”
李长风猛地抬起头，看向任我行的双眼一眨一眨。
“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没能享受它的话，不是很遗憾吗？”
“是，是很遗憾。”李长风捏紧裤子，“可我好像没办法开心起来。”
“哈哈。”任我行突然张嘴笑了，而后又咳嗽两声，“说出这样的话，感觉你都不太像你了。”
李长风困惑地挠头：“什么意思啊前辈，什么叫‘我不像我’？”
任我行微微仰头，若有所思：“长风，你知道吗？在我们白教练和你们魏教练的嘴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心态非常好的选手，就算遭遇了打击，也能立刻重新站起来，实不相瞒，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我了不起……有吗？我明明是二队里实力最差的选手啊。”
任我行单手支颐，微笑着望向她：“我并不想只用段位、训练成绩和比赛表现来评价你。”
“啊，前辈，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心态好，就算实力没有朝阳她们强，也能成天笑嘻嘻的，这点很了不起吧？”还没等任我行回应，李长风又接着说，“前辈你错了，我的心态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
“没来Aow之前，我向来是我认识的人之中玩游戏最厉害的人，朋友同学都让我带她们上分，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试训第一天，我被魏教练分进A组，我很开心，可之后的情况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我发现，我很难跟得上训练节奏。”
她苦笑一声：
“小罗荷她们是真正的天才，我不过是有点天赋而已，教练布置给我们的训练任务，我总得晚她们几步才能完成，刚来那几天的晚上，我经常蒙在被子里偷偷哭，第二天再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去训练，这些，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吧？”
闻言，任我行讶异地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长风撩起额前的碎发，一丝叹息从她的喉间溢出：“我感觉我、我跟不上你们的步伐，我快笑不出来了。”
最后，她沉默片刻，用一句稍显伤感的话作为独白的结尾：
“我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你们太高看我了。”
这句话消散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空气中，俩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
任我行将目光从李长风脸上移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点自己的脸颊。
她没完全退烧，脸还是有点烫，可她的头脑此时却异常清醒。
半晌，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悠悠地提起嘴角，朝李长风绽开笑容：
“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你很了不起——”
“能坦率地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的你，真的很了不起。”
“滴答——滴答——”
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病房内只余水液掉落的滴答声。
在那个瞬间，李长风分不清这究竟是吊水滴落还是她的眼泪滚落在手背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