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尽左手握剑，右手拿着一包果脯回到了小庙。
小庙不大，方方正正干净整洁，庙后直接连着一个院子，院子里就几间房而已。
坐在院子里的老和尚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蹭光瓦亮的脑袋反射着温和的月光反而有些刺眼。
“小尽回来啦？”老和尚知道他少语便直接开口打招呼。
颜尽轻轻应了一声，拿着果脯来到老和尚面前。
“你手里拿着什么？”老和尚用力嗅了几下，一股子甜腻钻进了他的鼻腔，“啥这么香甜？”
颜尽将果脯放在老和尚面前的石桌上，老和尚直接凑过去，望着里面的红艳艳又抬眼望一眼头顶的冷冰冰。
“你居然会买果脯？”老和尚的花白胡子一张一合，即使说完也惊讶地忘记合拢。
“别人给的。”颜尽语毕，转过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和尚的眉眼弯弯，像是捧着个好东西一般：“老衲就不跟你客气啰。”
颜尽并未出声，他本就不打算吃这果脯。
“你今儿怎么早回来了？”老和尚嘴里嚼着杏脯，趁他没消失赶紧追问俩句，“你跟踪的那丫头怎么样？有线索吗？”
他停下脚步，未转身：“没有。”
颜尽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迟疑，为了追查县里女子失踪的案子，他追踪到知县二女儿白羽蝶的身上。
忽而又想起了抓着自己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以及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一种独特的味道。
她说要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告诉给知县，她在不老泉那里是有意识的？她还记得？而且她醒来之后和原先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事太奇怪了，奇怪到诡异的程度。
太多的疑惑让颜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全然没听见老和尚的闲聊话。
“再过几日，游将军应该到了。”老和尚拿出信件放在了桌上。
颜尽听见了“游将军”的名号瞬间侧首，话也多了起来：“国公府让他来的？”说着，手不自觉地将剑握得更紧了。
他知道自从兄长牺牲之后，国公府的人就将目光落在了他们原先根本看不上的“野种”身上。
“你这样跑出来也有个把月了吧？”老和尚识趣地收起了石桌上的信，即使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看。
“我会回去。”颜尽低沉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一般，似有不甘与无奈。
翌日，清早。
“小姐，小姐……”
由于昨晚的身心疲惫，白羽蝶一夜无梦，安睡到了天亮。
吟秋的轻唤从门外传来，犹如早晨的闹钟。
白羽蝶呢喃着紧闭着眼睛，不想起床的感觉让她痛苦万分，明明是大小姐为什么还要这么早叫醒她？
这个吟秋处处和她作对，这个时候还要搞她吗？
“白羽蝶。”
“干什么！”白羽蝶不耐烦地掀开了被子，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床铺边的三人。
白羽蝶瞬间睁大眼睛，像是被冰桶灌了一样，寒冷从头直窜到脚根。
她麻利地想要下床，但双腿却突然软了一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夫人和郑嬷嬷被她这阵仗吓得后退了一步。
白羽蝶吓得不敢抬头，顺势喊道：“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看着白羽蝶这副德行，忍不住蹙眉：“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不去学堂了？”
学……学堂？
白羽蝶惊地抬起了头，她三十多岁了还逃不过读书的命运？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白羽蝶可不想再去读书了，光看到背诵全文就发怵。
大夫人眼中的狠厉让白羽蝶不寒而栗，她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吗？”大夫人的语气透着丝丝凉意，像是春天夹杂的寒气。
“我觉得我挺普通的……”
“住口！还不快滚去念书！”
白羽蝶立马听话地坐在梳妆台前，吟秋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着头发。
大夫人不想再继续看到这个不成器的白羽蝶，愤然转身离去。
郑嬷嬷跟在大夫人身后，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夫人，别气，小姐她只是不懂事。”
“不懂？都准备要出嫁了！她这副德行怎么让陆家娘满意，别辱了白家门楣。”原本是安慰大夫人的话，现在反倒成了大夫人担忧的地方。
她们并未走远，白羽蝶还能听见她们之间的谈话。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嫁给陆二吧，毕竟这是父母为自己铺好的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每一个古代女子最该奉为圭臬的箴言。
“大夫人，陆二也快回来了，小姐乃是沉鱼落雁之容，说不定未来夫婿见着了，喜欢得紧呢。”郑嬷嬷笑着提醒道。
“陆二现在可是抢手得很，整个县可不止乔姨娘盯着。”大夫人的表情并不好，在白羽蝶没有成婚之前一切都还未有定数。陆二也不过十六而已，就已中举人，以他的才华，而立之前说不定就能中进士。
也许，他被京城的某个官看上成为女婿候选都很有可能，一切都还得等他回来才能知道。
……
“小蝶姐姐，你怎么来学堂了？”白娇娇惊讶地看着吟秋领进来的白羽蝶。
白羽蝶已然十六，却被大夫人按着头读书，可见她对陆二这个婚事的上心程度。
“亡羊补牢。”白羽蝶幽幽地叹了口气，缓步走向那个唯一空位。
学堂里人不多，加上白娇娇和白羽蝶，总共就六人，刚刚听吟秋提了一嘴，说是老爷求来的老先生，在自家开办的私塾，亲戚家的孩子以及一些当地贵人的孩子也送了过来。
座上的孩子年纪都不大，白娇娇十四岁已经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了，剩下的都是些垂髫小儿而已。
现在她这个十六岁的大龄女子横插进来，就像那留级生一般，瞬间让那些小屁孩侧目而视。
毕竟她要成为举人娘子，再过几年就是进士娘子，总不能胸无点墨吧。白羽蝶也猜到大夫人的心思，读书就读吧，她可是上了将近二十的学，也不少这几个月。
“小蝶姐姐，先生今天要抽背论语……”
“？！”白羽蝶的眼睛瞬间瞪得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