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文心里一阵战栗。
朱温用他掌管外廷监，是因为昔日朱友文在军中统辖斥候游骑，打探声息，做得有声有色，可不是因为大郎君在战场上表现不佳才撤到幕后的。
曾经的他，也是长枪烈马白衣飘飘的一员猛将，虽然这些年做起了外廷监监正，但每每回想起战场上十荡十决杀伐凌厉，仍旧有些兴奋自得。
现在皇帝陛下流露出想要尽快决战解决河东的意思，朱友文那颗心便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河东这些年虽然声势不如以前，但好歹还有几十万蕃汉骑兵，那些战功赫赫的将领们也大都还在，这个时候，顶好的选择就是稳扎稳打，万万着急不得啊。陛下也是老军伍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忘了？
朱温似乎实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朱友文商议：“康怀英在陕州躲得够久了，让他去潞州，如何？”
朱友文腰再往下弯了弯，打定主意不在这个话题上接茬。
朱温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假撇清了。康怀英这人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吗？”
朱友文陪笑道：“陛下手中的将军们，自然是陛下最清楚。陛下圣明烛照，无论选谁去潞州，臣都没有异议。”
朱温道：“不是要你说赞不赞同，是想问问你，康怀英再去潞州，能起多大作用？”
朱友文脑中转得飞快——康怀英，是军中资历仅次于杨师厚、葛从周等人大将。论年纪，比那几位老将年轻些，但比段凝老成些。
潞州对峙之初，前方主帅便是康怀英。当时晋军把守潞州还是有着河东神机军师之称的周德威。这两人凑在一起，可谓是一物降一物。康怀英用兵奇诡，机变百出，若是换一个对手，只怕早就得胜而归了。可周德威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和康怀英搞了个势均力敌，胜负难分。加之河东兵马有地利之便，梁军打得很是吃力。朱温一怒之下，便将康怀英贬官去职，换了杨师厚坐镇。
可终究念及康怀英劳苦功高，不久之后便给封了个陕州节度使，让他躲起来养精蓄锐去了。
如今潞州战事胶着，所谓国难思能臣，朱温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念叨起康怀英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朱友文不能装哑巴了，便笑道：“康帅去了潞州，杨大帅何以自处？”
朱温道：“有什么不能自处的？你啊，自从不在军中了，思虑越发繁复，有时候反倒不好。朕让康怀英回潞州，是做杨师厚的副手，有什么不妥么？”
朱友文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以杨师厚和康怀英这二人的资历和地位，让康怀英给杨师厚做副手倒是顺理成章，这两位都不会有意见。先前让段凝去前线，大致也是这个思路。假如让葛从周去，就不合适——万一两位老帅到时候意见不合打了起来，连个劝架的都没有。只要是也没有人敢劝架。
现在段凝失踪了，再给杨师厚配副手的话，康怀英确实很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