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越来越大胆，安林中途就开始试图喝止他，可王檄近乎蛊惑般盯着新帝的双眼，丝毫不为他的话威胁。
新帝静静地看着他，黢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呢，你想怎么证明你的价值？”
王檄迅速捧起了燃尽香灰的铁盘，“陛下，唯有我可以救你，唯有我能制出抚慰人心的安神散，只要陛下愿意让我太极殿再现当年辉煌，我保证，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让陛下走到不人不鬼的那一步！”
他的表情居然染上了狂热，他的眸中放出了无尽的光彩。
常年龟缩在太极殿的偏殿中折腾炼丹炉，弯腰驼背的老王道长，竟然忘了他该有的谦称，忘了君臣伦常，忘了天子之威，不惜威胁初初登基的新帝，只为求一个炼丹术复兴的机会。
新帝垂眸看着那燃尽的安神散许久，这才低低笑了一声。
“......朕答应你。”新帝这样说着，黑沉沉的眸中没有半点温度，“希望你在地下，能看见那样的一天。”
“风守！”
“罪臣王檄，以下犯上，意图谋害君主，传朕旨意，将其投入诏狱，择日处斩！”
乘衔卫的元教头风守大踏步走进来，毫不迟疑地单膝跪下，“是！”
他起身，伸手拽起王檄，王檄却像是没有听到新帝诏令一般，苍老的面孔上焕发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点石成金之术永不断绝！苍天有眼那！”
随着他的远去，养心殿再次寂静下来。
安林心惊胆战地捧着茶盏上前，“陛下......恕奴才多嘴，您把王道长赐死了，谁来给您提供......提供安神散啊！”
新帝没有去接茶盏，而是抬手将铁盘带着那灰蒙蒙的香灰掀翻。
“朕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安神散，”新帝冷冷道，“就算需要，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他王檄一个能做出来，如果真的是他的独门秘方旁人无法复刻，他刚才就会大呼小叫关心朕能不能活到让他的炼丹术重回巅峰的那一天！”
安林立刻跪下，“陛下息怒，万不可为这些小人动气，反而伤了自己身体。”
新帝揉揉眉心，伸手接过了安林一直安安稳稳捧着的茶。
静默半晌，他又道：“通知礼部和工部，朕要他们立刻准备鸾云台的重修和封后大典，二月初一，朕要迎娶皇后。”
鸾云台的重修是新帝登基后指给工部的。鸾云台是开国皇帝为其皇后建造的台子，本来寓意美好，取材建造也样样精美，但随着纳妾限制的废除，后来的后宫中人没有人能再住进鸾云台，要么不是皇帝心爱之人，要么身份撑不起这个地方，几百年来一座盛极一时的宫殿就这么渐渐地荒废了。
新帝指定重修鸾云台，本就是作为新皇后的住处，工部又要忙着重检三年内的建造工事，又要迅速着手鸾云台的筹划重修，还要跟户部打官司扯大锯要经费，光荣成为礼部以外与大理寺、刑部并列的最忙的部门。
如今新帝制定了日期，还近在眼前，未来一个月内工部和礼部的官员们可能不再拥有休沐这个奢侈的玩意儿。
一个月，要想迅速拔起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是不可能的，穷一国之力也不可能，从考察选址、规划图纸到审批经费、工人开工、再到精修表里、通风换气，一个月根本啃不下来。
但如果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重建，虽然紧张，但也不是不可能。
安林同情着朝中的几位重臣，默默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