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飞机上”
冯欣的话冷清言全都听懂了，却一个字也没有听
懂，雷鸣般地心跳声在大脑里嗡嗡作响，她动了动嘴唇，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 . 要去哪里？”
看着冷清言泛红的眼眶，冯欣只觉得可笑，人都走了，深情给谁看。
从左仕明和罗晴转来悸城医院起，她对冷清言所做的一切都很不满，可邹棠自己都不介意，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
咽下尖酸刻薄的讽刺话语，冯欣漠然侧身，冷声道“不知道”
慌乱与不安紧裹着心脏下坠，又如遭雷击一般，胀麻的感觉由头皮蔓延至了全身，冷清言不可置信地拉住冯欣，发颤的唇角扯出笑容，却像在哭泣一般“棠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她是不是。。 . 去出差了？”
抽出手，冯欣冷漠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下坠的心痛得发颤，冷清言怔愣地望向冯欣的背
影，身体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她极力克制着汹涌的情绪，眉头和脸颊都在不自然地抖动，哽塞道“欣欣，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向你解释的，只是。。 . 你先告诉我棠棠要去哪里可以吗？我们。。 . 她和我约好明天要
一起去坞村的，她不会这样。。 . ”
被冯欣的冷笑声打断，冷清言在一瞬间看到了冯欣眸中的无数种情绪，有对她的嘲讽与蔑视，有对她的愤怒与不满，最后是隐去了厌恶的漠然。
“那她可能要失约了。。 . ”
发红的眼眶再也盛不住倏然满溢的泪水，随着身子的颤动滑落了脸颊，冷清言拦在冯欣身前，紧握住冯欣的手臂，没了矜持也没了平日里的庄重，哽声哀求道“欣欣。。 . 我拜托你。。 . 不论你对我。。 . 我过后再向你解释，你
先告诉我棠棠要去哪里好吗？”
冯欣紧拧眉心，压下心中的不满，刚要开口便被忽然跑过来的人打断了。
“这是怎么了？”
考虑到离开病房前的借口，许玮站在墙边，准备等冷清言一起回病房，他不经意间瞥见冷清言似乎是和冯欣起了争执，立刻跑了过来，看着冷清言泛红的眼眶与泪痕，他惊讶道“你。。 . 你怎么哭了？”
冯欣冷笑着摇头，无语到了极点，更不愿再多说一句，但她的态度让冷清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拉住欲走的人解释“欣欣，你误会了，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拉下冷清言的手，冯欣冷笑道“是你想多了，我没有任何想法，冷清言，你有时间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都没想过要去找她或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吗？还是你在期待她只是去出差，很快就会回来？”
听到冯欣的提醒，冷清言无暇辩解，立刻拿出了手机。
惴惴不安的心隐含期待，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机械人工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紧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冷清言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在急切地抬眼想要追问时发现冯欣依然在原地看着她冷笑。
“怎么？关机了？都说了在飞机上，如果你早一点打
电话或追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可惜晚了。。 . ”掩藏不住的嘲讽写在脸上，冯欣在冷清言坠入谷底的心上扔出了最后一块轻飘飘的巨石“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她出国了，不过你不用再问了，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去哪，以我对她的了解。。 . 这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痛到发颤发紧的心一下下地撞击着淤堵的胸腔，冷清言不可置信地摇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不可能。。 . 她说过会和我一起。。 . 她不会。。 . ”
不断溢出的泪水随着渐急的呼吸簌簌滑落惨白的脸颊，她哽咽着，顾不一切地奔了出去。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早干嘛去了，冯欣冷哼欲走，却不想被许玮拦住。
许玮茫然地看着一切，猜想冯欣应该是冷清言爱人的朋友，猜想其中的误会也许和他有关系，于是拦住冯欣，尴尬地解释道“医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和冷小姐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她前夫的朋友，在医院见过她几次而已，这一点一定要解释清楚”
冯欣阖了阖眼，没有做正面回应。见许玮回到病房，林萍立刻迎了上来“谈得怎么样？清言呢？”
许玮犯了难，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尴尬
道“她说有事先走了？”
眸中泛起惊恐，林萍慌道“她去哪了？”许玮眨了眨眼，摇头道“不知道，她没说”林萍怔愣住，不管不顾地冲出了病房。。 .奔向停车场，冷清言遇见了赶来的冷国辉和孙珺瑶。
见她泪流不止，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国辉震惊中带着怒意问道“清言，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林萍对你做了什么？”
冷清言哽咽着摇头，拉下被冷国辉扶住的手欲走“爸，我没时间了，我要去找她”
她在短信里来不及多做解释，只说了左仕明和罗晴车祸住院的因，和林萍不让她离开医院的果，请冷国辉来帮她脱身，冷国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和孙珺瑶相觑一眼，急忙将人揽住问道“什么没时间了？你要去找
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珺瑶若有所思地垂眸，抚着冷清言的背问道“你要去哪？我们送你过去”
开往机场的路上，冷清言明知邹棠已经关机，明知无望，还是一遍遍地拨打邹棠的电话、发送信息。
她想问邹棠要去哪里？明天的约定怎么办？为什么要离开？明明说好要一起出国。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丢下她，独自一人离开？可短信写了删，删了再写，最后全部删除，一条都没有发送出去。
她知道这段时间是她冷落了邹棠，让邹棠受了很多委屈，也许还在不知不觉中让她敏感的爱人伤了心，都是她的错，她还有什么脸去追问。
可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爱人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走了，连封告知的短信都没有，她委屈、伤心、难过，但她知道这不是突然，邹棠那么爱她、疼惜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导致邹棠选择离开的直接原因。
她沉浸在悲伤中，沉浸在想要找到邹棠的急切中，沉浸在无法挽回的懊悔中，痛哭落泪。
望着女儿悲痛欲绝的神情，冷国辉和孙珺瑶都心疼得紧，冷国辉几度欲询问、欲安慰，都被孙珺瑶拦了下来。
孙珺瑶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小心翼翼地说道“清言，不然。。 . 你问问她的家人或朋友？”
冷清言愣了愣，责怪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立刻拨通了陆锋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冷清言急切道“陆锋，棠棠呢？还在机场吗？”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良久，低声回答“走了”伴着痛苦的绝望地闭眼，却盖不住不断涌出的泪，冷清言哽咽着，颤了声“她要去哪里？去多久？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像是和冯欣串通好了一般“不知道”
冷清言捂着心口瘫软进座椅，又蓦地绷紧了身体和神经，却早已泣不成声“陆锋。。 . 拜托你告诉我。。 . 你一定知
道。。 . ”
陆锋理解冷清言想要报答恩情的举动，毕竟他也参与并帮助了左仕明一家，可他真的不知道邹棠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他也很无奈“我真的不知道，她跟爸妈说是突然收到了国外什么医院的邀请，这不明摆着是骗人的吗，怎么可能这么急，虽然她的确跟我说过要出国的事，但那也是。。 . 是跟你一起。。 . ”他深深地叹气，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总之她已经走了，
我看着她进了安检，现在在回公司的路上”
为什么。。 .冷清言不断在心里问着为什么，手机已从手中悄然滑落，陆锋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冷国辉坐在副驾驶，为知道女儿伤心的原因一直拧着身体，但腰痛不及心疼，他抽出纸巾递给孙珺瑶，不断用眼神示意，叫孙珺瑶出面询问。
接下纸巾，孙珺瑶抬起单人座椅的扶手，侧身为冷清言擦眼泪，又顺着冷清言的背，柔声问道“清言，跟孙姨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要走？”
见她只是摇头，孙珺瑶无奈，只好道出了实情“没关系的，其实我和你爸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冷清言怔愣住，错愕地看向了孙珺瑶“你们。。 . 早就知道？”
孙珺瑶点头“嗯，那次在餐厅遇到你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之后我去医院找过她，还拜托她、请她帮助你和你爸缓和关系”
鼓噪的心跳伴着震惊，激地全身战栗发麻，冷清言脱口问道“可是她。。 .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孙珺瑶无奈叹气，为难道“其实是，是她不让我们挑明的，她说。。 . 想等你自己说出来”
冷清言脱力般地跌靠在椅背上，并没有刻意思考，回忆却忽然如潮涌一般侵袭了大脑。
从邹棠开始劝说她去看望冷国辉，到一次次地安抚她的情绪，帮助她解开心结，其实邹棠早已给出了暗示。
＇我是觉得就算你们变得亲近，他也不会干涉我们什
么＇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儿媳妇，谁能拒绝＇
是啊，她的棠棠这么优秀，这么好，谁能拒绝，可她却如惊弓之鸟，遮遮掩掩，让邹棠在父母面前为难，让邹棠为她的怯懦而伤心。
而孙珺瑶在生日那天夸赞邹棠，说要邀请邹棠一起吃饭，也是给她的暗示。
她恍然明白，邹棠是想知道她是否会为她鼓起勇气，带着她去见父亲，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堂堂正正地宣布她是她的爱人。
可她明白的太晚，下定决心的太晚，知道的太晚了。
看着她悲痛如失了神志一般，孙珺瑶急忙安慰道“你别担心，孙姨是过来人，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爱你，很在乎你，她都带你见过父母了，还跟我说想跟你结婚，连新房都准备好，就差求婚了，怎么可能离开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孙姨说说，孙姨帮你分析”
孙珺瑶并不知道她的安慰，她的一字一句都犹如钩剑直插进冷清言的心口，不仅刺穿了冷清言的心脏、肺
腑，又在抽出时连带着模糊的血肉将冷清言的心生拽了出来，痛到麻木，没了知觉。
冷清言呆滞地看着孙珺瑶，空洞的双眸如一潭死水，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她机械一般地张合着嘴唇，麻木地讲述了左仕明和罗晴出车祸以来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讲述的够不够详尽，有没有漏掉什么，却在回忆中意识到了许多事。
无论遇到什么事，邹棠永远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安慰她、帮助她，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可她呢，遇事的第一反应却是以保护的名义将邹棠推远。
孙珺瑶不断地摇头、叹气，越听越生气，她压抑着满腔对林萍的愤怒，却最先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握住了冷清言的手“糊涂啊，你赶去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算你和仕明是兄妹情，他也是你的前夫啊”
被生拽出的心承受着鞭打，再一次血光四溅，痛出了眼泪，冷清言抽泣着，哽咽道“可是。。 . 棠棠知道的。。 . ”
孙珺瑶一边叹气一边给冷清言擦眼泪，接着说教道“就算她不介意，那是因为她爱你，所以才能包容你，
可你怎么能答应帮忙照顾孩子呢，早该叫孩子的外公外婆来照顾的。。 . ”
冷国辉一直默默听着，不敢轻易说话，忽然护女心切般地埋怨“这么爱，还不是自己走掉了”
孙珺瑶瞪着眼睛骂道“闭嘴吧，你懂什么？”随即紧了紧冷清言的手，沉声问道“还有那个叫什么许玮的，虽然你明确拒绝过了，那她知道吗？我太了解那个疯婆子了，她绝对会跑到小邹面前挑拨离间的”
冷清言怔了怔，在孙珺瑶的提醒下，忽然涌入脑海的记忆再一次席卷而来，她终于意识到，邹棠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只和乐乐两个人去了商场，又为什么会问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而冯欣对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就是邹棠会离开的原因。“她。。 . 知道。。 . ”无一处完好的心剧烈地震颤着，颤得
她全身发抖，头皮发麻，她惊慌失措地反握住孙珺瑶的手，追悔莫及“怎么办孙姨。。 . 我对她说了谎。。 . 她一定是误会我了。。 . 她一定。。 . 她认为我。。 . 所以才走的。。 . ”
孙珺瑶怒火中烧，喘着粗气对司机吼道“掉头！回医院！”
瞥见冷国辉欲言又止的模样，孙珺瑶指着鼻子骂道“冷国辉，别逼我当着孩子的面骂你，你知不知道，当
初那个疯婆子把清言送去了乡下，根本没有留在身边照顾，上小学才接回来的！”
冷国辉震惊道“你说什么？！”孙珺瑶闭了闭眼，强压着火气说道“小邹告诉我的，而且仕明找了私家侦探调查，我不知道孩子们知道多少，但是这么多年，我们都错了，真的错了，瞒着，不打扰，只要清言过的幸福就行，我一忍再忍，你一让再让，可结果就是让那个疯婆子得寸进尺！她早就疯了，早就不正常了，你自己看看，女儿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冷国辉紧攥着五指成拳，用最后的忍耐问道“那你。。 .没关系吗？”
孙珺瑶轻叹口气，平静中透出了无谓“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随即厉声反问“就问你一句话，心疼吗？”
冷国辉紧咬槽牙，看向司机，低吼道“掉头！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