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恰逢周末，餐厅里满是过节的情侣，若没有
预定，连个餐位都难求。
下了班的医生、护士，看脚步的急缓便知是否有
约，冯欣和邹棠道别后，漫步到了停车场。
但其实有人约她，只是她拒绝了。驶入城南别墅区，有的人家已经在院子里装点了圣诞树，冯欣家不过圣诞节，父母嫌弃是洋节，她自己也没多大兴趣。
驶进自家院子，冯欣发现院子的另一侧竟立着一棵圣诞树，还有个工人正踩在梯子上装点。
她进门直奔客厅，问父母“怎么突然想起来弄圣诞树了？”
冯母好笑道“你这孩子，忙傻了吗？那不是你找来的人吗？”
“我？”冯欣诧异，脑中蓦地闪过了那个工人的背
影。
难怪觉得眼熟，她咽下涌到嘴边的＇弄错＇，在心里咬牙切齿：苏警官？改叫苏影后得了。
“怎么了？不是你找的人吗？”
“啊，是，我忘记了。。 . ”冯欣蓦地回神，不理会母亲
在身后的唠叨，闷头跑上了楼。
她心里莫名憋着一股火气，气苏蓉的不请自来，气苏蓉总是让她不知所措，还有很多的情绪，只是她一时形容不出。
将包包甩在床上，冯欣气势汹汹地走到了窗边。可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她反而变得小心翼翼，悄悄地探身，悄悄地望向了圣诞树和正在装点圣诞树的人。
那人梳着马尾，着一身黑，身材比苦出身的普通男工人要高，比普通女生要壮。
难怪父母会信了她是工人，冯欣在心里吐槽，忽然瞥见那人抬头看向这边，慌忙彻身跑回了房间。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看看，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并未收到苏蓉的任何信息。
她深深地叹气，带着烦躁的情绪下了楼。。 .平稳落地，苏蓉将梯子移到一边，又给圣诞树通上电，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谁让你来的”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蓉眸光忽闪，转身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呢”
冯欣冷着脸问她“你看到我了？”来时冯欣的父母都在家，听到汽车进门她便知道是想见的人回来了，苏蓉笑道“不是看到，是听到的”
见冯欣不再讲话，她弯腰拾起背包和一旁的纸袋，将纸袋递到了冯欣面前“圣诞节快乐”
冯欣依旧冷着脸，无动于衷，她不想，也不能收苏蓉的任何礼物。
苏蓉轻叹口气，无奈将纸袋放在了冯欣脚边“只是蛋糕，没毒”起身后笑道“走了，早点休息”
冯欣垂眸看向纸袋，忽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转身看向了苏蓉的背影“那要是我没下来呢？”
苏蓉脚步一顿，转身笑道“反正你也能猜到是我，没差，只是没见到你，没能当面跟你说圣诞快乐，我会觉得遗憾”
冯欣紧抿着唇，呼吸渐急，倏然收紧了五指“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以为我会感动吗？”
苏蓉愣了愣，不自觉地攥紧五指，却依旧保持着笑容“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要追你，当然要行动，不能光靠嘴说呀，不过我没以为你会感动，也不是自我感动，知道你不喜欢什么浪漫啊肉麻的事，正好，我没有浪漫细胞，能想到的也就这个了”
缠绕在圣诞树上的灯带闪烁，落在了苏蓉透着坦荡与认真的眸光中，冯欣的心跳愈发强烈，紧攥五指，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苏蓉的眸光渐深，笑容却渐渐消散，她缓步向前，步子迈得很小，不带任何的压迫感“嗯。。 . 一开始还能说出几个理由，现在也许不成立了”
冯欣没有因她的靠近而后退，冷声道“听不懂”苏蓉垂眸轻笑，站定在了冯欣面前，约一臂长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她缓缓抬眼，含着笑意的眸中漫过了认真与柔情“我很喜欢你洗发水的味道，问过我姐之后我买回去用了，也给别人用了，但都不是你用的那个味道，出于好奇我查了一下，说是因为混合了体香，所以就算是用同一种洗发水，每个人用过后的味道也是不同的。。 . ”
“你最近换洗发水了吧？连我自己都不信，我能透过
洗发水分辨出你身上的味道，我不是喜欢闻味道的变态，至今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是我的基因选择了你，你是医生，回去查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了。。 . \"
圣诞树上的灯光依旧闪耀在苏蓉的眸中，冯欣紧抿着唇，紧攥着五指，此时的月光、星光、院子里的所有灯光、包括眼前人和她自己的眸光，一切光亮都替她掩盖了脸上忽然泛起的红晕。
“我一直觉得我姐是我认识的人里长得最漂亮的，但
我觉得你比她漂亮，也许是情感滤镜？我不知道。。 . ”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工作、生活、人际关
系都很简单。你很单纯，没有心机。很直接，有什么话会直说。很讲义气，对朋友有求必应。虽然脾气差不好相处，但我觉得你凶巴巴的样子特别可爱。。 . \"她忽然笑了“对，就是你现在皱着眉头冷着脸，想骂人的样子。。 . ”
笑意弯在唇角，苏蓉接着说“还有很多细节，真说出来要很久才能说完，我分不清这些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但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想就算这些全都反过来，我还是喜欢你。。 . ”
“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喜欢你的理由，喜欢一个
人。。 . 如果你一定要理由的话，那这些就是，如果不需要，那我对你的感觉就是盲目、冲动和迷恋，盲目的喜欢，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毫无理由的迷恋。。 . ”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的厉害，还因羞耻而阵阵发颤，冯欣一边克制，不想被这个善于观察的人看出自己有害羞的情绪，一边在心里骂这个脸不红心不跳就讲出如此肉麻话的人。
脸上的热度胀得皮头发麻，苏蓉闭上眼，深深地吸
了口气，缓缓呼出的同时看向了冯欣“冯医生，帮我把把脉吧”
看着伸过来的手，冯欣定了定神，依旧克制着情绪，低声问道“干什么？”
苏蓉眸光黯了黯，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突然握你的手，占你便宜的”
冯欣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看出了苏蓉神情的变化，她心上的某根弦被触动，缓缓将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搭在了苏蓉的手腕上。
疯狂跳动的脉搏不断撞击着指尖，几乎和她擂鼓般地心跳同频，她蓦地收回手，却恍然发觉，她读了那么多书，竟找不到适合在此时说出口的话来。
反而是苏蓉先开了口“冯医生，我只是看起来淡定，不代表我有经验，我现在很紧张，心慌气短，像缺氧了一样，又像在发烧一样，再不走我可能就要晕倒了，你
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 晚安”
随着话音落下，苏蓉转身就走，几乎是跑出了院子。
冯欣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又看向飞速掠过围墙护栏的身影，脱力般地蹲在了地上。
她掩面在膝上，掩着盈盈欲滴的双眸，发烫的脸颊渐渐温暖了快要冻僵的手指，又伴着鼓噪的心跳轻声喃喃“发神经。。 . 莫名其妙。。 . 怎么没烧。。 . 神经病。。 . ”
医生值夜班最忌乌鸦嘴，因为墨菲定律是医院的第一定律，随便说说的后果都能让你忙到落泪。
邹棠默默地吃了个护士送的苹果，在心里祈祷这一
夜的平安。
她提前完成了固定的工作，望眼欲穿中蓦地想起了被忽略的事，圣诞节多是草莓蛋糕，可外科夜班禁红啊。
犹豫着该不该询问冷清言的时候，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一切禁忌烟消云散，邹棠眼睛一亮，扬着唇角跑去
开门。
门外的人一身素装，并没有为迎合节日气氛而穿红挂绿。
“冷不冷？”邹棠迫不及待地拉冷清言进门，反手锁门，又拥着冷清言走向了沙发。
“还好，可惜没有下雪，不然就是白色圣诞了”冷清
言放下手中的两个大纸袋，脱下外套，拿出了热腾腾的饭菜，全都是刚在家里做好的，最后是蛋糕和水果。
“那等下雪我们去泡温泉吧，去小婉的民宿，就是你
设计的那家”
“好”
邹棠已经将禁忌抛到了脑后，可两菜一汤、三样水果、栗子蛋糕和提拉米苏，全部的食物摆在眼前，别说带红色，连和红色沾边的食材和配料都没有放，更没有她最爱吃的草莓，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冷清言指着放在边缘的纸袋叮嘱道“这一袋里的蛋糕和水果，晚点你分给同事们”
感动与甜蜜在心间糅杂，邹棠牵过冷清言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老婆”
冷清言眸中泛起羞涩，却也觉出了邹棠感谢之外的
情绪，她弯着唇角将邹棠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柔声问道“怎么了？我们邹医生怎么忽然这么感性？”
“你记得的，对吗？”她在闲聊时对冷清言说起过那
些值夜班的禁忌。
冷清言歪了歪头，明白过来后笑道“当然记得，愿今夜平平安安，圣诞节快乐，邹医生”
难以抑制的情愫喷涌而出，邹棠紧紧拥抱住冷清言，涩声道“圣诞节快乐，老婆，特别快乐”
她知道冷清言不喜欢在办公室里亲密，即便锁着门，只有她们两个人也不喜欢，但比起亲吻，此时心贴着心，体温相融，这样的拥抱更加温情。
冷清言眸中泛起似蜜的柔情，轻抚着邹棠的背，羞涩道“快吃饭吧，饿了吧”
内线电话和紧急联络电话一直都没有响过，像是老天爷都在帮忙，邹棠和冷清言安安稳稳地吃过圣诞晚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吃起了水果。
圣诞过去便是元旦，邹棠寻机试探道“老婆，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我爸妈可能会叫我们回去吃饭”
冷清言点头“当然要去，只是。。 . 你觉得我买什么礼物带去好，上次太突然，都没带见面礼”
邹棠放下手中的叉子，牵过冷清言的手攥在了手心“其实不用带的，不过你也不会听，那就。。 . 酒和水果吧，
节日必备”
冷清言自然明白邹棠的父母什么都不缺，心想这样也好，太贵重的礼物反而显得生疏“好，听你的”
“老婆。。 . ”邹棠侧身牵过冷清言的另一只手，攥在身
前说道“也去看看你父亲吧”
笑容僵在脸上，但冷清言没有生气，只是感到疑惑。
压下忽然泛起的酸涩，邹棠解释道“当然了，是你自己去，老婆，其实很多误会已经解开了不是吗，他当年不是有意要抛下你，也一直惦记着你，就算你对他的感情很淡，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不想你在很多年后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我怕你会后悔，但这只是提议，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更不是要干涉你什么”
冷清言缓缓垂眸，反握住了邹棠的手“棠棠，什么干涉不干涉的，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我。。 . ”她抬眼看向邹棠，眸中有了笑意“我试试吧”
邹棠拥住冷清言，欣喜道“我老婆真棒。。 . ”她轻抚着冷清言的背，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尴尬，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关系的，你不用强迫自己，不想笑就不笑，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反正他和你一样尴尬，不对，可能比你还要尴尬，尴尬父女”
心间溢出的暖流蔓延至全身，冷清言被气笑，拍了一下邹棠的背以示调侃的惩罚。
邹棠跟着笑，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果你觉得还不是时候，不告诉他们就好，没关系的，但我想。。 . ”
见她忽然停顿，冷清言扶起邹棠，疑惑道“什么？”邹棠笑着摇头“没有，我是觉得就算你们变得亲近，他也不会干涉我们什么的”
她始终没有将孙珺瑶来找过她的事说出口，这是她的私心，她希望冷清言能主动向冷国辉公布她们的恋情，能为她鼓起勇气，也是坚定不移的选择。
冷清言不禁觉得好笑，脱口问道“你哪来的根据”
邹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儿媳妇，谁能拒绝”
冷清言噗嗤一笑，红着脸嗔道“厚脸皮”邹棠眸光黯了黯，立刻恢复笑容，捏了捏冷清言的鼻子“好啊，说我厚脸皮，回家再收拾你”
又闹了一阵，邹棠看看时间，依依不舍地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冷清言知道一夜平安无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不想邹棠在工作时分心，点头答应后收拾了茶几。
出门前，邹棠还是没有忍住，吻住了心念已久的薄唇。
但只是浅尝而止，在冷清言拒绝前，她分开唇，轻抚冷清言的脸颊叮嘱“开车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早点休息”
亲吻虽短暂，心上的悸动却没有停止，冷清言轻咬着唇垂眸，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可这都是她几番拒绝后的结果，她温柔体贴的爱人向来不会强迫她什么。
依依不舍地分别，冷清言缓步离开，但心中的失落还在，其实她一直希望邹棠不要事事都顺着她、宠着她，她更希望邹棠能任性一些，即便是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毕竟无论邹棠做什么，她都很喜欢。
经过护士站，冷清言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那是不是邹医生的女朋友啊？”
“绝对是，我看她经常来给邹医生送饭”
从休息室里传出的议论声很轻，可深夜的走廊里安静，对话清楚的传入了冷清言的耳中，她忽然不敢再听下去，生怕会听到什么不堪入耳或是侮辱邹棠的言论，更怕自己听到后会遏制不住涌上心头的愤怒。
她强迫自己马上离开，逃离一般地加快了脚步。。 .冷清言离开后邹棠的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还掺杂着莫名的怅然，待情绪恢复，她拎着装有水果和蛋糕的纸袋走向了护士站。
“邹医生。。 . ”护士站里护士起身笑道“你女朋友好漂亮呀”
早在一个月前有关系还不错的护士私下里问过邹棠，她当时大方承认，丝毫没有隐瞒，她的性取向和有女朋友的事很快便在科室里传开，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不论心里作何感想，同事们都不会在明面上讨论，邹棠将这心照不宣视为她和冷清言婚前的铺垫，这样等到她们结婚时便不会在医院里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今夜当值的护士只是听说，还未见过冷清言的真容，便忍不住讨论了一番。
邹棠眸中闪过羞涩，随即坦然地笑道“何止是漂亮，还很温柔体贴善良勇敢贤惠。。 . ”
护士们顿时抖了一身鸡皮，不满道“邹医生！不许撒狗粮，还让不让人活了”
邹棠笑颤了肩膀，将纸袋递了过去“我女朋友给你们带的，祝今夜平平安安，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