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被他这种可洞穿灵魂的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毛，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当然……当然还顺带借几两银子还有……衣裳”
“你那时分明就在西市旁边，为何不来寻霍掌柜？”
“……忘了”
李嗣源见王蓁垮着小脸，一副悔断肠的沮丧模样，只觉好气又好笑，原本还想逗一逗她，可见她似当真难受的紧，便按下心思没再说什么。
俩人安静地坐了片刻，王蓁又忍不住看向他的伤口，见先前裹着的棉布已经被血侵透，忍不住问：“要不要再换一块棉布条？东西不是已经取出来了么？血怎还流个不停啊。”
李嗣源低头看了眼伤口，见王蓁已经准备好新的棉布条，便想将手臂移过去，可伤臂刚挪动了一下，额上立刻就冒出一层汗珠。
王蓁见他牙关扣的死紧，虽一声不吭，却也能看出来必定是疼的狠了，赶紧将他的肩膀轻轻按住：“你别动，我上床去给你换就是！”
说话时，踢掉鞋子跳上了床，蹲在李嗣源身边开始解他胳膊上的布条。
王蓁是连死人都不怕的，可此时面对着李嗣源胳膊上新添的血口子，解布条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发颤，紧张地鼻尖也冒了汗。
见王蓁越解布条小脸越苍白，手也抖得厉害，李嗣源忍不住道：“还是唤霍掌柜进来吧。”
王蓁却咬着唇，抬起倔强的眸子看着他：“不行，你是因我才受的伤，我必须对你负责！”
她的唇是浅樱色，咬着的时候便泛出些许白印，犹如初冬时节，落英初绽，显出一点浅淡的蕊。
如兰气息近的就在咫尺，李嗣源突觉胸口微悸，想也没想就抬起左手捏住王蓁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王蓁没想到换布条的事最终会演变成这样，愣愣地睁着眼，看着李嗣源堪比妖孽的俊颜在眼前蓦地放大。
李嗣源的舌尖很灵巧，热热的，软软的，在她的唇瓣上勾勒，轻舔，像在品尝美酒，只点到为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尽管只是舔舐，王蓁却感觉喉咙里像有只小猫在挠，痒痒的……
“嘶……”李嗣源突然离开王蓁的唇，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王蓁仿佛被从梦里惊醒一般，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死死压在他的伤口上，吓地赶紧松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嗣源咬着牙关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换布条，心下暗诽：这回算是自找的。
霍四端着热腾腾的鸡肉汤面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王蓁坐在床上为李嗣源换伤口上的布条，霍四看了眼床里低着头的王蓁，见她只顾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布条，脸红的却似刚蒸熟的虾子。
霍四的目光又转而看向李嗣源，见他却仍如方才那般神态沉静，只是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些。
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柜上，霍四对李嗣源憨厚笑道：“家里没别的，就现宰了只老母鸡，我下了两碗鸡汤面，师父和李公子先将就垫一垫肚子，距天亮还早，你二位吃了东西也好歇息。”
李嗣源轻轻点了下头，温和道：“有劳霍掌柜了。”
王蓁也从床里太起头，对霍四笑道：“好徒弟，今晚上辛苦你啦，明日为师再教你几手烙饼的绝活！”
王蓁先前的衣裳染了血，过来的时候头发也散乱的不像样子，霍四开门时根本没认出她来，后来将人让进了屋，给她寻衣裳的时候，王蓁才如实道出女儿身份，霍四便给她寻了件自家娘子的裙子换上。
霍四眼下还是头一回看见王蓁换回女儿装，虽是粗布青衫，更未施粉黛，可是王蓁就那样清清浅浅一个笑，却令霍四一时忘了回神。
见霍四眼珠子半晌没动，李嗣源轻轻地咳了一声。
霍四猛然被惊醒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将目光由王蓁身上移开，向李嗣源躬了躬身：“你们吃过了东西就早些歇着，我就在西屋里，有事喊一声就行。”说完，低着头赶着步子走了出去，顺手还将房门紧紧带上。
王蓁替李嗣源换好了布条，见他伤了右手，便道：“你用筷子不便，我喂你吃面吧。”
李嗣源没说话，王蓁便端起一碗面，用筷子夹起几根，放在嘴边小心吹凉，再就着碗小心送至他的嘴边。
尽管就着王蓁的手吃面很有些不便，但李嗣源的吃相依旧十分好看，一碗面吃到见了底，从始至终没听见他嚼咽发出一点声音，最后又喂他喝了几口鸡汤，王蓁将帕子递过去时，眸光随着递出去的帕子也一并黏在他脸上。
虽然不过一顿粗茶淡饭，连揩嘴的手绢都不再是精致的绢丝白帕，他却依旧贵气逼人，连出尘的风雅也分毫不减。
李嗣源用左手轻轻拭过唇角，抬起眼帘的时候又撞见王蓁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便笑道：“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毛病，女儿家总爱直勾勾盯着男人看，可知矜持二字怎么写？”
王蓁俏脸一热，顺嘴反驳：“我就盯着你看过，哪有还看旁的……”
话是不是说的太实诚了？
王蓁咬立刻咬住唇，突然发现有些时候，做人还是不能太诚实。
为了掩饰心底的尴尬，王蓁默不作声地将一碗面划拉进肚子里，将碗筷收拾出去，再回到房间，王蓁发现一个更棘手并更令人尴尬的——睡觉问题。
看了眼脸色比墙还白的李嗣源，王蓁果断爬上床，抱起一床铺盖卷就要往地上放。
李嗣源长眉微蹙：“你干什么？”
王蓁一脸理所应当回道：“打地铺啊，你没看出来么？”
李嗣源回头看了眼宽敞的木床，蹙眉道：“上来睡。”
王蓁要丢还没丢的铺盖卷顿在半空，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嗣源：“你男的我女的，我跟你睡一张床往后还嫁不嫁人了。”
“你还打算嫁几回？”李嗣源反唇相驳时的语调不自觉就降了几度，带出点飕飕的凉意。
“……”
王蓁被堵的没话，吭哧半晌才道：“可毕竟你跟我……这样不好。”
“非常时期当非常行事，《百战奇略》的顺战计一卷中便有随遇而安一说。”李嗣源说话时，顺带将身子往床外侧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