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王蓁就在心里狠抽自己一巴掌，这话怎么听都像在吃醋的腔调啊，怎就改不了这逞强好胜的臭毛病！
看王蓁一脸纠结地往后窗走，李嗣源却双臂环胸倚着朱柱却没动地方：“你这是打算昭告天下要同我私奔是不是？”
王蓁转头瞪着他：“我想昭告天下还用等到深更半夜走？”
李嗣源用下巴指了指她身上鲜艳的衣裙：“你穿成这样，在这明晃晃的皓月之下攀爬宫墙，这是公然藐视大梁皇宫禁侍？还是觉得这座大梁皇宫同陈桥夜市一样想逛就逛？”
王蓁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衫，皱着小脸可怜兮兮看向李嗣源：“可我眼下就这一身衣裳，怎……”话还没说完，一件黑色的衫子兜头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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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蓁的印象里，李嗣源一直都是个行事比较靠谱的人，从带着她出宫这件事上，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王蓁觉得李嗣源要么是事前做过功课，要么就是经常抹黑出入皇宫大内，带着她出来的时候，比上回丁十六娘的那次还干脆利落。
两人落脚的地点是宣佑门北墙，因为王蓁方向感很差，李嗣源一直将她带到汴河边上。
立在喧闹的州桥夜市旁的一条小巷中，借着街上隐隐绰绰的光影，李嗣源看了眼喘息渐渐平静的王蓁，低声嘱咐：“眼前的这条街是州桥夜市，出了巷子一直往东走是西市，穿过西市就是西城门。你先买几身寻常衣裳将身上这件黑衣换了，今晚就守在城门边上，等明日早晨城门一开，混着人群立刻出城，晚了恐就走不了了。”
王蓁赶紧点了下头，正欲开口时却见李嗣源转身就要走，王蓁想也没想就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李嗣源回身静静地看着她，却并没说话。
王蓁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吐沫，低声问：“你这……是要回宫去么？”
默了片刻，李嗣源淡淡道：“你自己小心，别回邠州，那边有赵岩的人。”话落，不等王蓁再开口，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蓁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土墙和黑漆漆的深巷，不远处传进来喧嚣的叫卖声，同此时身边的寂静相比，恍若隔世。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衫，王蓁迷茫的眼神里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自由了，终于重获自由了。
深吸一口气，王蓁伸手摸向怀里，厚厚的一卷银票仍好端端揣着。她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有钱又有闲的富贵闲人了，只等明日出了这座东京城，她就可以畅游天下，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去哪儿呢？
李嗣源临别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回邠州”，可是除了回邠州，北边尚有契丹进犯，仍不能去太原府，还能去哪？
王蓁溜达出了巷口，沿着热闹的街市往前走，想起李嗣源刚才的叮嘱，原打算在夜市上买两身换洗衣裳，可一抹身上才发现，她眼下除了一沓银票，通身竟没带半两碎银子。此刻票号早已打烊，想兑银子也只能等明天早晨。
王蓁左右思量，突然想起李嗣源曾同她说过，安重诲现下就住在潘楼东街的会仙楼。
王蓁觉得眼下去会仙楼寻安重诲，是个再稳妥不过的主意。一来可以叙一叙旧日师生的情谊，二来从安重诲那里暂借几两碎银子，再顺几身便利衣裳，如果运气再好些，保不齐明日早晨还能磨着秋沁驾车送自己出城呢。
胸中的小算盘打的十分圆满，王蓁嘴甜地边走边询路，几乎横穿过整个京城，等找到了会仙楼已近亥时。
空落落的大街上几乎没人走动，王蓁立在一处阔绰的大门前，仰起小脸借着门楣上悬的灯笼，隐约看清牌匾上却是书着会仙楼三个字。
可是看着门前清冷的模样，王蓁心里又生出几分疑惑。这样阔绰的门面，是安先生那样身份的人物住的地方没错，可为何这般冷清？
王蓁紧蹙着秀眉，抬手拍了几下门板，原本紧闭的门却被拍开了一条缝，王蓁伸出一根手指只轻轻一戳门就开了，这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的。
王蓁探着身子往门里看，院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线亮光都没有。
莫非是她听错了？
王蓁向左右长街看了一眼，寂静的长街上只她一个，光瞧着就有几分慎人，眼下全城的旅店恐怕都上板打烊了。再看看眼前空落落的庭院，王蓁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进去。
不管怎样，这地方总归还是个院子，就算没寻着安先生，随便找个角落猫一宿，也好过在大街上游荡一晚上，万一再遇上个醉鬼流*氓更麻烦。
将院门关上，借着几分月光隐约能看清楚眼前是个颇为气派的酒肆，走进一楼的厅堂，一排排整齐的大木桌擦的很干净，并没半分颓唐气息，看来是个尚在营业中的馆子，王蓁心下有几分安定。可是这么气派的馆子为何大半夜敞着门，且连个值夜的都没有？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
王蓁原本打算就在一楼的厅堂里将就一宿，可找来找去，因堂子太大，穿堂的夜风吹的实在有些冷，王蓁最终只得舍弃大堂，往后头院子里去，打算寻个避风的地方。
酒肆旁边有条宽敞的石子路，王蓁沿着石子路走到后院时，发现眼前这座楼竟是座客房，且整座楼同样空荡荡的没人住，但是门前的庭院却洒扫的十分整洁干净。
看着修葺齐整的客房，王蓁心里琢磨这样气派的房子，又处在这样好的地段，断没可能是荒废的，十有八九是家刚建好还没开始接客的馆子。
心里有了这个盘算，王蓁的胆子就大起来，寻着楼梯抹黑往楼上走，心想若一时遇见店掌柜，就开一间房，明日取了银子再付给他房钱，若是侥幸没遇见掌柜的，她就当捡个便宜白蹭一晚。
上了二楼，王蓁眼见一间房门虚掩着，伸手推开门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