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李嗣源以为她说这话，是想倒贴啊！
王蓁先前才培养出同他好生相处的一点兴致，瞬间被心头火燎了个一丝不剩。
磨着后槽牙，王蓁冲着李嗣源的后脑勺吼道：“你以为本姑娘那么稀罕你那破将军府么？我今日就同你把话讲明白，就你那座破将军府，就算拿八抬大轿来抬我，我都不会再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就往门口走。
李嗣源回头时，正看见王蓁赌气向外走的背影，淡淡道：“你还欠着我的两个大恩，打算什么时候还？”
果然，此言一出，王蓁立刻被绊住了脚步。
立在门前半晌，转回身噘着嘴看李嗣源：“你说个法子，要怎样才算是还清，我还便是！”
嗯哼，没打算赖账，看来还有些觉悟。
李嗣源对她这个表现很满意，轻勾薄唇道：“我在宫里的这些日，你如将军府时那般用心服侍，便算作报恩吧。”
王蓁想了想觉得比较划算，便问：“你这话可当真？”
李嗣源挑眉：“本将军可曾诓过你？”
王蓁又想了想，好像没少诓，不过都阴着诓，没明着诓罢了。
不过这个条件很诱人，王蓁忍不住再次确认：“那可就说定啦，我伺候你直到你离开大梁的皇宫，以后咱俩就算两清了。”
李嗣源轻轻点了下头，缓缓吐出俩字：“摆棋。”
王蓁嘴角抽了抽，心说：你入戏倒挺快。
回到棋桌旁，王蓁熟稔地由两个棋匣中将黑白二子各抓一把，在棋盘上利落摆出一副残局。
王蓁摆棋的时候，李嗣源在她对面落了坐，待她将最后一颗白子轻轻放在局中，便跟着在棋盘上投下一枚黑子。
王蓁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李嗣源，见他低垂着长睫，眸光专注落在棋盘上。
他眼下这副专注下棋的模样，让王蓁觉得特别熟悉且亲切。
当初在源缘轩，有那么一段光阴，他神经兮兮地非要逼着她学围棋。那时候，李嗣源就经常这样安静坐在她对面，两人对着一张棋桌，一坐就是大半天。
不过这样痛苦的日子并不算长，没过几日，他就被她度化地开始下双陆了。
心里记起这些昔日的美好，王蓁不觉就微微弯起唇角，抬手捻了一颗白子落在局中。
自离开了李府之后，莫说是双陆，就连围棋也许久没人陪她下过了，今日又有人同她下棋，王蓁心里很高兴。
李嗣源投了两颗棋，不经意抬眸时，见王蓁唇角噙着浅淡笑意，眸光温婉地落在棋盘上。
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围棋了？
他记得当初勉强她学围棋，每次只坐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嚷嚷腰酸背痛腿抽筋，他知道她不过想找个由头溜出去玩。
王蓁在源缘轩做事的那阵子，从来都在书房里待不住，往往等他看完半卷书抬头要茶的时候，房里早没了她的人影子，连红泥小炉里的炭火都熄许久了。
为了拘一拘她太过活泼的性子，他后来才勉强同意顺着她改下双陆，可好容易养得她能在房中待的久些，却没想到她竟突然就离开了……
不觉间，盘中落子已过大半，李嗣源将神池转回棋盘上，赫然发现王蓁竟然将一套棋路布的颇有几分像模像样。
“你的棋艺长进不少。”李嗣源十分难得地夸了一句。
王蓁呡着唇瓣，喜滋滋道：“那是自然，本姑娘向来无师自通。”
李嗣源勾了下薄唇，仔细看了一遍白子的路数，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蹙眉略想了想，抬手又落下一枚黑子。
王蓁却是想也没想就掷出一颗白子，还顺口问：“说老实话，我觉得你这样的身份，在这大梁宫里住着，其实很不安全，你到底要做什么要住这么久啊？”
“等信。”李嗣源清淡开口时又出一子。
王蓁也跟着利落地落了颗子，继续道：“等信非要在宫里等么？梁帝他虽然面上和气，心里必是恼你的，且你身边并没一兵一卒护着，他想取你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不敢。”李嗣源的眸光始终停在棋局上，答的也是言简意赅。
王蓁觉得李嗣源又开始一根筋了，不过看在昔日尚存的一点微薄情分上，她准备好言劝一劝他。
眼稍顺带扫过棋局，王蓁突然大叫：“哎不对啊，上回你不是这么下的！”
李嗣源将手中黑子往匣里一丢，睨着她没好气笑道：“哪有你这么下棋的，整局全记下来，就不懂得灵活变通？我当初怎么教你的！”
被戳穿伎俩的王蓁吐了吐舌，讪讪赔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啦，我这不是学艺不精怕露怯么，谁让将军你也记性那么好，我这就去分茶，算给你陪不是啦。”
王蓁说话时，已起身跑到茶炉前，利落地捅燃炉中煨着的龙眼炭，待提梁壶中浮出一串串蟹眼，便仔细分好茶膏，冲出一盏漂亮的簟纹粥面，小心捧在李嗣源面前。
看着她素手烹茶呈在自己眼前，李嗣源接过杯盏时问：“只分一盏，你不喝？”
看着他修长均匀的手指轻捻茶盏，像青山碧水间浮着一朵白梨花瓣。王蓁又有一瞬的出神。
李嗣源的手实在好看，她以往就经常在他调香或写字的时候，看着他的手发呆，没想到竟落已下了病根。
此时听他问，王蓁便没过脑子地顺口回道：“我也喝茶，不过以前在源缘轩只给你分一盏茶，都习惯了。”
听她又一次不经意提起源缘轩，李嗣源微蹙眉心，将身子缓缓靠向身后的软榻。
看着对面的王蓁双臂环膝坐在茶席上，一双美丽的眸子落在他手上似又在走神，便问：“你真打算在这大梁宫里待一辈子？”
或许是面对着熟悉的人容易卸下防备，此时的王蓁难得的神态安宁和婉，听他这么问，便毫无防备的顺口答：“我也不知道，至少在没办完事之前，是不会离开的吧？”
办事？
李嗣源长眉轻挑：“你要办什么事？”
“我……”
王蓁正欲接话时，猛地回过神来，恍然发现自己竟在他面前说溜了嘴，赶紧抬眼看向对面的李嗣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