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笑道：“姑娘还做梦的时候叶公子就走了，听说当时天还未亮，约莫只有卯时初刻的光景，叶公子出去的时候正巧妈妈起夜，出门就看见檐上一条白影子飞过去，吓的还当是鬼呢，待看清是叶公子，才又赶紧闭上了嘴，幸亏没喊出来。呵呵”
阮玉楼咬唇听着，眉心越蹙越紧，最后瞥见锦榻小几上放着几颗金光闪闪的东西，起身走至近前才看清，原是几颗金疙瘩。
只留了几颗金子，却连一个字的都不肯留，他果然只拿她当一般的风尘女子。
阮玉楼手里掂了掂那几颗压手的金子，突然想起昨晚他熟睡时，嘴里唤的一个人名。
“蓁儿……”阮玉楼低低地念了一句。
就在阮玉楼握着金子发呆的时候，门外有个胖乎乎的丫鬟轻轻敲了几下门，向屋里探着头，见阮玉楼转过脸看向自己，胖丫鬟立刻笑道：“阮姑娘，外头有个姓李的公子，说想听姑娘的曲子。”
阮玉楼还未开口，屋里伺候的碧珠先对着胖丫斥道：“外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了？咱们姑娘什么时候大清早给人弹过曲，想听曲的人多着呢，叫他后头排着去。”
胖丫笑道：“这位李公子可大方了，出手就是一定金子，妈妈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哪能往外推呢。”
胖丫说话时拿眼瞟了瞟阮玉楼，笑着压低嗓门“我跟你们讲哦，这位李公子的模样，可不比那个叶公子差哦。”
碧珠鼻子里喷出一声蔑嗤：“我才不信，这儿成日见那么多男人，我就从没见过哪个比咱们叶公子模样生的还好的！”
两个丫头嘴斗的欢实，阮玉楼始终安静坐着，一言不出。
经历了昨晚，阮玉楼此刻的心境，反倒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她素日心气高，只清谈却从不陪客，只因将注全下在了叶尧一个人的身上，眼见素日相处下来，满指望他会给她赎了身，可是，昨晚她温汤沐浴的时候，他的那个转身，她就明白了，她心里的那个梦，算是彻底碎了。
经历了那样一个晚上，她不过是一博，想看看温柔乡到底能不能溺了英雄情，可惜不过留了手里的几块金子，阮玉楼低头看了一眼，心下不禁苦笑，她的这一夜也算叫了个好价。
既已被妈妈撞见昨晚留叶公子宿在房中，过不几日，妈妈必要来寻她说话……
阮玉楼轻叹一声，转眼看向门外的那两盏嫩粉色的荷花灯，恐过不了几日，这两盏粉灯笼就要换成红的了。
她心里明白，如胖丫所说，李公子这样的金主，妈妈是断不肯往外推的，更何况经过了昨夜，少不得强撑起精神让碧珠伺候梳妆更衣。
换了件杏子黄的蝉翼纱宽袖襦裙，阮玉楼款款步入待客的厅堂，咋见端然而坐在茶席上的李嗣源，阮玉楼微怔的脚步略顿了片刻。
彼时李嗣源正捻着青花盏饮茶，举手之间从容舒缓，眼眸微阖，只可见如远山曲水的一副绝色侧颜。他只安静地坐在轩窗前面，虽一言不发，但身上浑然流泻的出尘气质，却隐隐透出逼人的贵气。
叶尧惹的是悍然霸气，那么眼前的这人，便是天家的风骨。
听见脚步声，李嗣源转脸看向门口。
阮玉楼赶紧收回眸光，微垂着眉睫款步上前，略福了一福：“不知贵客盈门，玉楼出来的迟了。”
李嗣源的眸光只由她身上一扫而过，抬手另取了只杯子，缓缓注入茶汁，语声轻缓：“我听闻阮姑娘善曲，尤其广陵散弹得格外出色。”说话时，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盏茶，递在阮玉楼身前。
阮玉楼立刻上前，双手接下李嗣源手上的茶盏时，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
他的指尖凉凉的，阮玉楼心中微漾，略怔了怔才在他对面的茶席上坐下。
阮玉楼六岁被人牙子卖进教坊，至今已十余载，期间阅人无数，却从未像今日这样，紧张的好像初次见客。
碧珠很快捧了琴来，阮玉楼接过琴放在膝上，抬眸看向对面的李嗣源：“公子今日可是要听广陵散？”
李嗣源轻启薄唇，低声道：“李某是随缘之人，阮姑娘随兴。”
阮玉楼略想了想，抬手拨弄琴弦，刚弹了几个音，便听李嗣源浅浅一笑，道：“阮姑娘昨夜用过苴膏，怨不得起音就坑了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今日恐听不着好曲了。”
说话间，李嗣源起身就要往外走。
阮玉楼的脸色已被他刚才那番话说的苍白如纸，将腿上的琴往旁边一丢，踉跄几步追过去，伸手扯住李嗣源的袍袖，颤着声道：“玉楼昨夜实在有难言之苦衷，望公子体恤。”
李嗣源轻挑长眉，回身时看见阮玉楼一张美丽玉颜犹如梨花带雨，薄唇勾出一抹浅痕：“我对阮姑娘的私事不感兴趣，来此也不过为听个曲，阮姑娘今日既不便，我改日再来便是。”
话落时，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去阮玉楼握住的袍袖，转身洒然而去。
阮玉楼倚在门边，看着李嗣源倾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彼端，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刚进门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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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蓁最近的日子混的很是逍遥，自那日梁帝早早离开她的宫苑，随后的几日便再也不曾来过。
王蓁被那晚花园子里偶遇朱友凉给惊出了病根，每至晚间必不入园子，就算是青天白日，也尽量绕着园子走，原想趁着清闲，寻丁十六娘嗑个瓜子唠个闲嗑，可丁十六娘却忙着编排什么剑器浑脱舞，也不得闲。
睡起午觉，王蓁觉得中午多吃的那半盘酱肘子仍搁在腹里没消化，又捏了捏腰间不知不什么时候多出的几两肉，王蓁觉得自己该出去走走了。
过了芒种节气，午时的太阳就变得有点肆无忌惮，不过王蓁喜欢夏天，最直接的缘故就是穿的少，且出门不用裙衫裹的里三成外三成，弄的像只鹌鹑。
挑了件鹅黄的百褶撒花襦裙，王蓁连件半臂也懒得披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