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蓁几乎是不用思索，下意识地一声尖锐大叫，将正在嗅一具尸体的雪豹吓地猛然向后跃出一大截，等它缓过神回头定睛看过去时，赫然发现，原地竟然只坐了个弱弱小小的人儿。
雪豹慢慢地转过身，盘起柔软的长尾蹲坐在地上，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眨巴着萌萌的绿眼睛打量眼前这个尚活着的小人儿，那表情似在疑惑这么小的人，怎会发出方才那般响亮的声。
哒，哒哒……马蹄声又近了一些。
王蓁见那豹子暂时没有攻击的意思，便仰起尖俏的下巴，映着初升的朝阳向蹄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万丈金辉中走来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马上人的一身银甲此时已被阳光染成玫瑰金色，绚烂地让人睁不开眼。
王蓁抬起手遮在眉骨上，待那人微微侧过脸背对着阳光时，她才看清那张如远山曲水般好看的俊彦。
马儿静立在刘鄩的身前，马上的李嗣源居高临下，如天神般完美的容颜混合着高贵的气质，让人几乎不敢逼视。
长睫低垂，朗星般的眸光正对上王蓁仰起的眸子，衬着她脏兮兮的脸，那双盖着蝶翼的美眸格外澄澈明净。
李嗣源慢慢地抽出腰间的佩剑，金色日光照在剑刃上瞬息被染成森寒的白光，嵌着赤色血槽的剑锋直指向地上浑身是血的刘鄩。
李嗣源挥剑速度之快，几乎能听见破风的声音，却又在瞬间急急刹住，锋芒距离王蓁鼻尖只寸许，再稍稍向前一递，就会刺穿她绝美的容颜。
晨风撩动起王蓁漆黑散乱的长发，她仰着脸，将白皙颈项完美的曲线暴露无余。跪在李嗣源的剑锋前端，神情反而显得异常安静。
“我求你，放义父一条性命。”干涸枯哑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如被撕破的纸，难听的几乎辨不出原本的声音。
李嗣源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出手的剑仍停在她眼前寸许，越过她的身子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刘鄩，淡淡道：“即便我此时放了他，他回去也是难逃一死。”
王蓁一直放在胸前的手，突然按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将她胸口搁地微微一疼，却瞬间唤醒了灵台的一线神智。
双手紧紧捂住胸口的硬物，王蓁神情肃然：“我王蓁愿在此立下重誓，将军的那样东西，我用性命替将军守护，但求将军留义父一命！”
李嗣源轻挑长眉，顿了片刻，淡淡道：“成交。”
城门上方一阵急促的云板声，战场上的锐麟军如退潮般迅速而有序的退入应天城内。
胯下战马，来不及卸下甲胄的李嗣源登上城门，行至帅字旗下，对一直在城门上方观战的李克用行礼道：“元帅，仗已打完，全歼大梁五万兵马，嗣源率锐麟军回城复命！”
李克用欣然拍着李嗣源的肩膀：“今日嗣源这一仗打的干净漂亮，也让全军将领见识了锐麟军的真正实力，我心甚慰，今晚在帅府，我要亲自为你单独举办一场庆功酒宴！”
经历这一站，旁边众将心中亦无不佩服，更有个素日同李嗣源关系不错的，名叫邓满的副将，凑至近前笑嘻嘻拱手道：“恭喜少将军凯旋，这一仗赢得虽漂亮，不过刚才众人也着实为少将军捏着一把汗啊，你的双剑对刘鄩的长戈很吃亏，且刘鄩功夫那么厉害，没想到你的剑也没让他捡去多少便宜嘛！”
众人纷纷跟着邓满附和，有个别对李嗣源更了解的参军便出来解惑：“你们还不知道呢，咱们少将军的那对剑可不是一般的剑，剑刃呈赤红色，就是传说中的玄铁，据说能削铁如泥！”
众人间一时议论纷纷，更有人想一睹李嗣源的玄铁双剑，李嗣源倒也大方，当即取下佩剑给众人拿去看。
安重诲趁着众将闹哄哄的时候，分开众人悄然来到李嗣源身后，正想同他说话，突闻对面传过来一阵笑声，安重诲略皱了下眉，同李嗣源一起寻声看过去，见走至近前的，正是半晌没开口的李存勖。
李存勖同旁人一样，先走到李嗣源身前拱手道了贺，继而向城下瞄了一眼，满面含笑道：“嗣源果然让我们看了场精彩对决，只可惜，传说中你的剑那么快，却为何没刺穿刘鄩的胸腔呢？众人方才都瞧的清楚，那刘鄩明明已落了马，却不知嗣源将敌将放走是何意思？”
说至此，李存勖略顿了顿，继而笑道：“莫不是，嗣源同方才趴在刘鄩身上哭诉的那小娘子相熟？还是……不忍辣手摧花，哈哈哈！”
众将军方才也看得清楚，因方才一时只顾着道贺还没顾上提这个茬，此时听闻李存勖问出来，便立刻静下来，都拿眼好奇望着李嗣源。
李嗣源微垂了眼帘，面色寂静无波，声线平淡道：“我同那女子并不认得，只是觉着眼下杀刘鄩虽容易，却尚不是时候。”
李存勖听他这么说，瞬息敛了脸上的笑，冷声道：“哼，那刘鄩乃大梁的肱骨老将，你如今将他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你这分明是故意通敌，还强词夺理！”
咋闻李存勖这番陈词痛斥，众将一时间皆默不作声，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李嗣源毕竟刚立了战功回来，不好说什么，便都拿眼望着李克用。
李克用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和笑意，并没半分苛责，反笑对众人道：“嗣源带兵出征也不是头一次，他自小是本帅亲眼看着长大的，思源的为人，本帅深信不疑，本帅相信嗣源绝不会有通敌之想，至于今日他放走刘鄩……”
说至此，李克用转回身看向身侧的李嗣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相信，嗣源如此行事必有他的缘故！”
众人听李克用已如此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李克用让李嗣源先回府好生歇息，晚间饮宴时会亲自派人去请。
李嗣源再次向李克用行礼，暂别众将，便同安重诲回府去了。
战马径自行入院中，李嗣源胯下战马，将腰上的剑鞘取下来递给早侍立在旁的春池，刚转身，就听身后马儿一声响亮的长嘶，身后的安重诲惊地大喊一声：“小心，别去碰那马！”
安重诲这声喊出来却为时已晚，那黝黑的马儿已高高昂起两只雪白的前蹄，向旁边一个小侍卫狠狠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