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就会制作毒药，自是明白其中过程，萧时宴每回送药来，竟一次都未同自己提过。
他确实总喜欢占些口头便宜，但都是些玩笑之语，进退有度，也从未因着自己的利益就来胁迫她，除了在床榻间...放肆。
采萱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叹道：“有些话，本来奴婢来说是逾矩了，但奴婢还是想说，许多细节之处是公子您同督主相处时自己能感受的到的，公子自己想想，自回京后，督主对您如何？或者说，公子您同督主在一处时，内心是否真的松快且愉悦？”
所谓当局者迷，二人间的相处，总是要当事人自己感受才最是明白。
苏檀又被她的一番话说的出神。
采萱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道：“也许督主喜爱逗您，但有时嘴中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心里所想，因此公子您也不必往心里去，且看他平日对您的行事才对。”
这些话，如同破茧的亮光。
苏檀想，萧时宴待她的确坦诚且热忱。
他起初在床榻间践踏她的尊严，可那时自己与他本就是做了交易，她孤苦无依，迫切想要萧时宴的庇护，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但后面，却是事事顺着她的心意来。
她每次情毒犯时，他总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她身子羸弱，他便为她寻医制药，花费重金又耗力。
......
若采萱今夜不说，她似乎从未这般细细想过，如今一想，这些回忆点点滴滴地涌来，煞是暖心。
好似不知从何时起，萧时宴就一直呵护她，顺着她，任她予取予求。
便是在幻境中，她顶着陌生的面容，萧时宴却也能透过她的眼神认出她。
冷琢尘都未认出，萧时宴一开始就认出。
苏檀心念撼动。
她忽然想起来，在前几日的夜中，那时她知晓自己身患九阴绝脉，于绝望中打算彻底放纵一回时，曾抓着他问他的心意。
彼时他如何回应的？
君心亦我心。
采萱见她还在思索，不愿她拖着病体还劳神。
在她心里，她家公子是世上最好的小女娘，公子本该同汴京里的世家贵女一般，活的肆意畅快，不必遮遮掩掩，自由随心。
“其实，奴婢早就看出公子的心意，奴婢便私底下偷偷打听，问府外的人也好，夜蝉也罢，从未听闻过督主同任何女子私交，以督主的地位，即便是残缺之身，可若是想要什么美人之类的，便有大把的人趋之若鹜，可督主从未如此；
虽督主总是来找公子您，似乎颇有些...有些索求无度，但奴婢知晓，督主已不再如之前一样，逼迫着您，可见，督主对您着实是上心的。”
“更何况，督主对您从未是区别于外人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不见他给过半分眼色；就连敦亲王世子也是如此，按道理说世子是督主的左膀右臂，但督主也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说着说着，采萱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嘴碎，停下后长叹道 ：
“奴婢并非啰嗦，虽说督主与您初时不过是源于一场孽缘，算不得上是好的开始，可督主从未伤害过您，兴许奴婢看的片面了些，但督主...确实很好。”
苏檀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忧思了下，就引得采萱说了这般多的肺腑之言，采萱自小便跟着她，是绝不会说些违心话来讨好她。
“公子的身份奴婢知晓，奴婢一直都很心疼您不能同其她贵女一般，奴婢只愿您能自由随心，活得顺心就好，人活不就是一辈子，何必又委屈度过每一日呢！”
采萱说到这里，几乎就要捅破苏檀心口的那道窗户纸了。
掌心的温热传来，好似安抚了苏檀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心。
她道：“公子，万不可桎梏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说出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苏檀望着她，她又笑道：“哪怕公子说不出口，也不要违背内心。
督主待您如此，他这般睿智又擅长洞察人心的人，怕是早已知晓您的心意，倒是公子您自己忧心忡忡的，岂不是束缚自己？说不定督主留下的信中，就有同您一样的心意呢！”
萧时宴离去前，采萱可是看到他面上的神色的。
他静静坐在床榻边，温柔地轻抚公子的脸庞，又替她将发丝拢到耳后，眸中柔意缱绻。
采萱不敢多瞧，正欲转身离开时，又看到督主俯身在公子唇上落下一吻，她便大气都不敢喘，脚步挪也不是，不挪也不是。
萧时宴终于起身，在门口嘱咐夜蝉一番，又将信件交给采萱手中，这是他第一次叮嘱采萱，言语中担忧关切尽显。
字字句句，皆是有关苏檀的身子。
故而采萱又道：“督主是真的在意您的。”
苏檀此刻丝毫不生疑，萧时宴对她，确实十分真心。
那么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惴惴不安，担忧萧时宴的心绪，难道真的只是庸人自扰了？
“奴婢今夜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您不要再压抑自己，并非让您一下子逼着自己表明心意，来日方长，慢慢来便是了。”
苏檀点了点头。
采萱见她呼出口气，神色松泛下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二人刚聊完，外头就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公子，奴婢送水来了。”
苏檀应声，便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婢女走了进来。
她脸蛋圆圆的，十分讨喜，苏檀便多瞧了几眼，等她离开后，采萱故意道：
“怎的，公子这么快就转变心意了？又看上那小丫头？奴婢如今都不新鲜了么？”
苏檀被逗笑了，嗔她：“萱姐莫要打趣我，我不过是瞧着她面上过于白了，兴许是脂粉敷多了些。”
采萱笑道：“小女娘都是爱美的，惯喜欢敷点胭脂水粉类，公子多瞧她几眼，就不怕再来个白翠？”
提到白翠，苏檀面上的笑意敛了些，问道：“那事儿可解决了？”
知晓她问的什么，采萱点头：“奴婢和夜蝉都解决好了。”
苏檀心里便有了底。
这么会儿的功夫，疲倦又再次袭来，苏檀洗漱完很快熄了烛火。
四周的静谧中，她仿佛感受到自己的思绪如同鼓声一般在响动，采萱今夜的话点醒了她，她在寂静的黑暗中，默默听着自己满怀的心事碰撞的叮咚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