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独占鳌头木寒秀（三）
穆修寒见他笑得有些过火，担心小姑娘羞恼，急忙出言喝止，“好了，意之！别笑了！”
偏偏谢意之怎么也停不下来。
穆修寒十分歉意地看了一眼站立一旁的小姑娘，却见眼前的小女娃脸色平和，方才的气恼神色似乎也没有了。
她嘴角含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对着谢意之开口道，
“这位大哥哥长得仪表堂堂，想必一定学识过人吧？”
谢意之听她这么一说，略微有些意外。他停止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十分得意地说道，“小姑娘虽然名字取得不好，这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本公子不敢说通古博今、学富五车，但学富三车还是有的。”
“那真是失敬失敬！”小姑娘有模有样地朝谢意之拱了拱手，嘴角轻扬，笑意深深，“既然有学识，那阁下应该听过公子小白吧？”
“公子小白？”谢意之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齐桓公姜氏小白乃是春秋五霸之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自然是听过的，你问这干嘛？”
小姑娘静静站立，但笑不语。
穆修寒见此情景，不觉莞尔。他对着谢意之笑问道，
“意之，你方才说齐桓公叫什么？”
“姜小白啊！”谢意之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愣，可不就是姜小白吗？
他恍然大悟，眼前的小女娃这是绕着弯子来反驳他呢！
他取笑她，说她名字不好听，说小白是小狗的名字，她不急着反驳，而是先夸赞他的学识，然后借他自己之口告诉他，小白也是一代霸主之名。
没想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机敏，还有有此的见识，实在是难得。
“好啊，小姑娘，你不简单哦，本公子佩服佩服！”
“公子过奖了。”小姑娘淡淡答道，“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公子实在不该随意这般取笑。今日还好是我，若是换作别的脸皮薄的女子，只怕要羞愤自尽了。公子自诩学识过人，难道是连孔夫子的教诲都未曾聆听过？”
“我……”谢意之一时语塞，这小女娃说得句句在理，倒还真是自己理亏了。
他向来辩才无碍，今日却偏偏被一个小女娃说得哑口无言，这小女娃真正是不简单哪！
“对不住，是我失礼了。”谢意之心甘情愿，开口道歉，还郑重地朝她行了个君子礼。
“孔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我就原谅你啦。”小姑娘大方地受了他一礼，脸上全无半点扭捏神色。
穆修寒和谢意之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新奇，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娃着实有趣，一点也不像一个身世凄凉的小丫鬟，那浑然天成的气度，倒像是一位出身显贵的世家小姐。
正要开口相问，王家的后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并着几位年少的婢女急急忙忙从门内走了出来。
谢意之见状，快速拉着穆修寒躲到榕树后面。
毕竟是他的外祖家，被人认出来总是不好。
那嬷嬷一脸焦急，在看到站在狗洞门口的小姑娘后，似乎才松了口气。她拉起小姑娘的手，低声道，“我的小小姐呦，您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还穿着兰儿的衣服？您可是世家小姐，整日偷偷跑出来玩，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歹人可如何是好啊！”
“嬷嬷，这朗朗青天，哪里来这么多歹人啊？”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问道。
“哎呦，我的小小姐，您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这外面不比咱们府内，可千万得小心。”
“嗯，我知道了，嬷嬷。”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可怜兮兮地望着那老嬷嬷道，“嬷嬷，我很久没出来了，您就让我在附近转转再回去可好？”
“这……”老嬷嬷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不成，夫人正找您呢。小小姐，您赶紧跟嬷嬷进去吧。”
“嬷嬷，您就行行好，让我在外面呆一会儿吧。”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希冀地看着老嬷嬷，低声哀求道。
那老嬷嬷见状，顿时心生不忍，叹了口气，道，
“小小姐，不是嬷嬷不通情理，您是咱们长房嫡长女，身份金贵，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乖，赶紧跟嬷嬷进去吧。”
见老嬷嬷这么说，小姑娘便没有再开口，只是苦着脸，下意识地朝榕树后面看了看，然后垂头丧气地跟着那嬷嬷进了王府后门。
躲在榕树后面的谢意之和穆修寒见此情景，再次面面相觑。
敢情刚才他们是被这小姑娘给骗了？王家长房嫡长女？那不就是王嫱吗？
“哈哈哈，修寒，原来她就是你的小媳妇啊。我那表妹果然伶牙俐齿，以后有你苦头吃的。”谢意之幸灾乐祸地笑道。
穆修寒没有理他，只是脸上带着浅笑，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她……有趣，真是有趣！”
……
“修寒和王嫱就是这样相识的。”谢意之低声道，他的声音低哑暗沉，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停顿片刻之后，他又接着说道，“修寒对她很上心，每次都变着法子诱哄我去舅母那边打听她的喜好。然后在他每次进京之时，都会借机给王嫱写书信，捎带些岭南特色的小玩意，托我送给她。为了避嫌，每次给王嫱的信上，署名都是王小白。”
“所以她就用了王小白这个名字？”龙靖轩低喃，“她就不怕被人查出来？”
“知道这段渊源的，就只有我、她还有修寒三个人，只是儿时往事，其他人应该无从知晓。”谢意之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忘不了修寒。王小白这个名字，于她而言，算是一个念想吧。哎，早知如此，当初，宁愿没有那次相识，没有给他二人当信使，这样也许，她也不会陷得这样深。只叹造化弄人，若修寒还在，他们，本该是最相配的一对。”
回想往事，谢意之眼眶有些微红，他闭了闭眼，想要逼回眼中的热意，奈何却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