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石南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在哪扯来一根树枝当牙签。
“这位大兄弟怎么连筷子都不动一下的？”陆三通也咂了咂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觉天，“这么香的火锅，难道不想吃？”
“不是不想吃，是没有办法吃吧。”
声音响起，伴随一阵冷冷的杀意，陆三通下意识地将右手按到腰间的青影上，其他的人也都呈防守的姿势，浑身紧绷。
原本是空无一人的角落，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阴曹地府中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触碰阳间的食物？就算是吃进了肚子，也得吐出来吧。”
这个声音对于包打听来说还是极其熟悉的。
那个委托人——玖聆。
可是这个被委托寻找的人还在场呢，这简直就是史诗级的尴尬场面。
“贵人贵人……都是自己人……”包打听一张胖脸凑到桌前，一边跟小徒弟配合着快速收了桌子，一边满脸堆着笑，让这些神仙都放松一点。
刚刚陆三通跟觉天对决时虽然不算激烈，但是包打听能看出来，这些人随便动动手指，自己这四层小阁楼都能被打穿。
“贵人，您委托我们找的人，我们给您找到了，您看是不是他……”
包打听作着揖，用藏在袖子里的胖乎乎的手指了指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觉天。
听到四下寻找觉天的人也来了，石南也警觉起来。
方才屋子那一角是绝对没有人的，坐在桌子前吃涮羊肉的人的警觉性也不低，可这个人竟然能在众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那里，别的不知道，但是有一样事情石南是绝对知道的。
他绝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玖聆看着石南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你到底是谁？”觉天自从被人发现后，倒也是看开了，索性直接问道：“为何总要追着我不放？”
本以为追杀自己的人，不过跟那些道修一样，缉拿自己后跟天界邀功请赏，换个飞升成仙的机会。
可是这个人身上道修气息全无，多得反倒是，同类的气息。
这个人来自鬼界，按照现如今的话来讲，这个人的修炼路数全部来自于地府。
地府的修炼手段，是已经死了的鬼才会知晓，这个人活蹦乱跳的，身上还带着活人的气息，又怎么可能会有地府的修炼手段？
难不成真的应了自己的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这次是真的遇到了活着的鬼了？
玖聆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觉天，苍白如纸的脸色，五官被人刻画得精致，如同血液一样殷红的嘴唇，浑身被一件简单的黑色袍子盖着，漆黑色的双眸死气沉沉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觉天对于这种毫不避讳的打量很是厌恶，漆黑的眼仁动了动，直愣愣地瞥向玖聆。
“你到底是谁。”
“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
玖聆收敛了目光，看向包打听。
“也不怪你，”玖聆笑了笑，“毕竟这个人，我也找了好久，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逃，也不知道他是顶着一副什么皮囊出逃的。”
石南面色苍白，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慌乱跑出屋外，对着泔水桶吐了个稀里哗啦。
众人一阵惊愕，耳边不停回响起方才玖聆的话。
“就算是吃进肚子，也得吐出来……”
就在将腹中之物全都吐出来后，石南像是被人贴了定身符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独眼神中全是惊恐。
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住绝望。
“面具戴久了，就以为可以代替本尊了么？”
玖聆一抬手，从石南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下几乎溃烂殆尽的脸！
不看倒好，这一看，小徒弟的胃里也开始荡漾。
包打听见势不妙，赶紧捂住小徒弟的眼睛，嘴里还不停念叨：“别吐，千万别吐，这是新鲜的小羊羔肉，很贵很贵，够你半个月工钱。”
玖聆不顾身边的人是何种反应，替石南掸了掸衣服，就算石南的衣服上并没有什么灰尘。
“还记得你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是不是从你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大乘境界的修为，就算过了几百年都是如此，无法突破？”
石南沉默着，嘴巴早就烂掉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从石南的衣裳里扯下一张被磨出毛边的符纸，石南惨兮兮地冲着玖聆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一个八面玲珑，说起来就口若悬河的人，就在陆三通一行人面前，只因为扯下一张符箓，就化为齑粉。
御尸之术。
湘西最常见的蛊术，在场众人都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被操控的尸体可以自己随处乱跑，而且一跑就是几百年的，这可是闻所未闻。
再看看旁边一开始就被玖聆忽略的觉天。
童言无忌道：“师父，那个人真的是鬼王么？怎么被个活死人摆了一道啊？”
敢情这家伙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
觉天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身躯是纸扎的，不然脸上的颜色一定十分好看。
玖聆也是听到小徒弟的话，这才想起来，刚刚这个觉天问了他问题来着。
“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拜见几位大人。”玖聆笑了笑。
“在下名叫玖聆，跟几位大人零星打过照面。”
说完，玖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右相府上。”
右相府？还打过照面？
听完这几句话，陆三通等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苦苦思索，奈何无论怎么检索脑中记忆，他们就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玖聆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些人会有这等反应，倒也没在意，只是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包打听。
包打听数了数酬金，愣了一下，“贵人，您给多了。”
多了整整两倍的酬金。
“委托你找的人找到了，还给我多带出一个人来，自然要付双倍的。”
玖聆看向觉天，一把抓住他苍白的手腕，“你准备在这幅身子里寄生多久呢？就算是装傻充愣，也得有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