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通坐在那里好久没有开口。
倒也真不是她能沉得住气，只是她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罢了。
她能怎么说？
陆三通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心中的纠结程度比那眉毛还要复杂几十倍。
什么叫她跟之前的朱雀转生不一样？
什么叫这些人肯帮自己不过是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
“那位大人”到底说得是不是商陆？
如果是商陆的话，那么商陆又瞒着自己有多少秘密？
如果不是商陆的话，那么他又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处处得到那个所谓的“大人”的维护？
陆三通满脑子的疑问，更令她头痛欲裂的，是白香橼之后的话。
那个人十句话九句要丢到茅房，剩下一句还得再掂量。
所以，究竟该如何开口，竟然成了困扰一向口无遮拦的陆三通的最大问题。
商陆倒是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手里轻轻剥着橘子，还不忘将几块甜的橘瓣放到陆三通面前，不住示意陆三通吃几颗。
“你要来几个么？”商陆没等天枢回答，就将几颗柑橘丢给天枢，天枢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稳稳接住这几颗柑橘，可就是攥在手里不肯剥了吃，仿佛手里握着定时炸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陆三通更是陷入长考。
心中的想要开口去问的话甚至要比毕业答辩的论文还要重要，反复推敲，就是没有想好一句带着合适疑问的开场白。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三通摇了摇头，这句话她曾问过商陆，得到的肯定是同样的答案。
“你到底是谁？”陆三通又挠头否定，是谁她很在乎，但是又不是那么重要。
“那位大人到底是谁？”陆三通又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傻子都不会这么问。
看着陆三通皱着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挠头，一会儿又要用自己的拳头去敲她那本就不灵光的小脑袋，商陆终究是叹了口气，一把抓住那纤弱的手腕。
“别敲了，这脑袋是榆木做的，再怎么敲也不灵光的。”
陆三通眉峰一挑，受到商陆的钳制，陆三通倒是听进去商陆的话，莞尔一笑道：“谢谢，有被冒犯到。”
“那么，有什么问题，就一个一个问吧。”
见到陆三通终于肯搭话了，商陆倒是一副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的坦白从宽模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三通心想自己要是再怂，那她就不叫陆三通了，于是张了张嘴，说道。
“喂她吃橘子。”
“好。”商陆将剥好的柑橘瓣递到陆三通唇边，笑了笑：“张嘴。”
陆三通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恶狠狠地瞪了刚刚捏着嗓子替她说话的天枢。
这两个家伙，分明是那她取笑。
“我说徒孙儿啊，这位大人肯亲手给你剥橘子，还肯亲自喂你吃，这个面子必须给啊。”
天枢实在受不了这俩人在内厅打哑谜，索性抢在商陆前面，有种英勇就义的架势，要把商陆的身份卖出去。
看到天枢手中还沾着橘子的汁液，就能够看出来他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陆三通冷声说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商陆犯浑的赖皮劲儿也上来了，另一只手轻轻挑起陆三通光洁的下巴，眯着眼笑得狡黠：“来，把这橘子吃了，陆卿想知道什么，我岂有不告诉陆卿的道理？”
这是美色攻击！
太犯规了！
就算实锤了商陆确实有很多事瞒着自己，但是看到面前这么一个帅气到人神共愤的人，陆三通的心底的火没来由地消了一半。
别扭张开嘴，陆三通恶狠狠地咬下那一瓣柑橘。
清甜味从舌尖蔓延到舌根，沁入心脾。
商陆完全没有要让陆三通开口说话的意思，另一瓣柑橘又递到陆三通嘴边。
“还记得几十年前吧，我们为了去终南紫府参加修仙大会，路过右相府……”
商陆悠悠打开话匣子。
“那个时候，身边的人，也只有鸦青知晓自己的前世。”
海棠花落在庭院水榭，皇甫召屏退众人，亲自给商陆沏了杯茶。
那时的皇甫召已经年过半百，鬓发虽然梳得整齐，但是还是能够看到有几缕银丝夹杂其中。
商陆的年纪，和皇甫召相仿，却依旧是十几岁的少侠装扮。
“堂堂商朝嫡子，竟然连救国都要顶着别人的皮囊，不敢留下姓名，当真可悲。”
那是皇甫召对商陆说得第一句话。
“母亲出身夏侯，似乎从一开始就跟皇甫氏族不合……”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皇甫召眯着眼睛，温和解释，“皇甫、夏侯两家相争太久，竟然被完颜家挣了风头。”
“请恕在下直言，家族权势争斗的确不是在下擅长的，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商陆将那杯茶盖上盖子，起身准备离开。
“身为道修，却数次以灵力篡改既定战局，商陆，天道轮回，你会不得好死的。”
皇甫召坐在那里甚至连头都没回。
“无所谓了。”
第一次交涉，就如此不欢而散。
陆三通将嘴里的橘子胡乱叫了几下咽了下去。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跟你前世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天枢见商陆冲着他点点头，这才敢开口说道：“国有国法，天有天规。这天规其中一条，就是道修不得擅自插手凡间战事，商陆却私自插手十几次却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小陆啊，你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了？说明商陆牛X？”
“呃……”
虽然早就知道陆三通是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一类，但是被猝不及防地接了这么一句，天枢还是花了一段时间反应了一下。
“也可以这么形容吧……”
天枢紧接着说道：“商陆，早就是超脱三界规则的存在了。”
“没错。”
被天枢硬核夸赞了一下的商陆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反倒接着天枢的话茬说了下去。
“从我决定把仙身丢在这个小世界的那一刻起，这天规就再也没有权利干预我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