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这样一个人，但是刘莽现在如何都不能高兴起来。
这里明明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少女和不应该又感情的将军在的房间，但是那些尴尬仿佛随着空气升温，融化了去，流进刘莽的眼睛里，刺眼地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刘莽靠在窗边，小口喝着药汤，缓缓吐出那些热气。
现在凉州已经有些寒意了，刘莽看着嘴中呼出的热气，想着甄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先生不换衣服吗？”甄宓看着刘莽，很认真地问道。
刘莽一脸奇怪地看着甄宓，“你在这里我怎么换衣服？”
刘莽好不容易送走甄宓，发现这尊佛也没有回到西天的意思，甄宓站在门口，没有看里面。
刘莽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人家的住处，刚换上新衣服，鼻子到干净的布料里面打滚了一遍，那股自己昨夜宿醉的酒气瞬间充斥鼻孔。
刘莽脱下裤子，仔细看了很久。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甄宓小步走回来，她总是这样慢条斯理，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和紧迫一样，哪怕是在刘莽带着他离开邺城的时候，他也没有半分旁的情绪，脸上全是从容。
“先生为什么是这副鬼样子？”甄宓歪着头问道。
甄宓是不会拐弯抹角的，她很多次都把刘莽自己做的诗从语文课本里面主动删除，并且没有询问刘莽的意见。
不好就是不好，鬼样子就是鬼样子。
刘莽低着头，他的几根手指来回敲打着自己的膝盖，没有抬头，说道:“赶路受了风寒，于是路上喝多了些酒。”
甄宓点点头她走到房间里的一个小角落坐下，仿佛有些心事。
刘莽看了一眼她，说道:“邺城的战事结束了，你的父亲我接了回来，现在正在军营中，择日就会让他们住到通政学院里面来。”
甄宓眉眼一挑，能看出来他的睫毛因为情感的改变而微微颤动，但是很快，情感又平复下去，淡成湖水一样。
刘莽当初在邺城假装杀了甄家全家，事后一直把他们藏在田老三的客栈里面，一直到曹操离开，刘莽才去把他们接出来重回天日。
他们在邺城是一个死人，刘虞为了宣扬袁绍手下没有一个好东西，把袁绍那些谋士做的脏事全都揭露出来。
在这里面，刘虞最喜欢说的一个故事就是田老三强迫少女为他的政权做贡献的故事。
一时邺城里面的人群起围之，刚刚从客栈里面走出来的甄逸看到是这样一副模样，索性断了在邺城继续生活的愿望，提出和刘莽一起回到凉州的想法。
“你爹当年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你爹定然不会真的让你去做那些事情。”刘莽看了一眼甄宓，小声说道。
甄宓是一个政治上的工具，很难去思考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是用来提升甄家地位的一个手段。
甄逸跟着马车回凉州的一路上，不时提着酒来见刘莽，一见刘莽就是拿出自己女儿的画像，和刘莽夸赞甄宓哪里很好。
他的意思连张允都看了出来，他是想让刘莽代替那个袁绍的孩子，作为他想要联姻的对象。
就是糜夫人的父亲带着万贯家产和他自己的女儿一起投奔刘莽，此刻又何尝不是异曲同工呢？
刘莽一直都笑着，没有说话，没有表示，只是一个劲地给甄逸灌酒，让甄逸喝昏死过去，在营地里躺个两天，好在第二天就忘了这件事。
不是刘莽自己想忘记，而是他不想让那样一个甄宓在自己的心里扎下根来，他是见过真正的甄宓是什么模样的，他看着那些在烛光之下抱着书的少女，仿佛能够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那样的人才是洛神赋里的少女，自己若是接受原来那样的少女，对于甄宓是不是太不公平，更何况，他根本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甄宓很完美，他是一个给男人设计出的女子，这样的人越是让刘莽喜欢，刘莽就越是像让他隔远一些，最好去到月亮上，虚无缥缈就好。
甄宓看着自己的小脚，往里缩了缩，好像有些着凉，她不停地搓着在布鞋里的几根小指头。
“嗯，爹爹很好。”甄宓说道：“爹爹回来了也很好。”
刘莽看着甄宓的样子，不忍心再伤害他任何，于是闭上嘴。
“先生不用自责。”甄宓说道：“如果没有先生，我这辈子可能都是那副样子了，现在在书院，过得很开心。”
“我希望的是你不认为那是一种桎梏，那应该是更超凡一些的东西。”刘莽说道：“比如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你的一部分。”
甄宓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的裙摆，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开口，“先生知道我以前是会笑的吗？”
刘莽微微一愣，拿着药汤的手一僵。
“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我很调皮，有些人认为我不适合去当其他人的妻，爹爹管教不听，于是在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位大夫，那位大夫在我的脸上扎了很多针，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能笑了。”甄宓板着脸，看着刘莽，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的语速总是很慢的，在刘莽的心上仿佛是扎下的针。
“那之后我就开始学习很多从小就不喜欢的东西，爹爹不让我看书，让我学习女红，一直到了去李大人那里，我才开始看李大人的书。”甄宓说道。
“你很喜欢李大人？”刘莽微微挑眉。
甄宓点点头，说道:“李大人从来都不会命令我做什么他总是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就好，有他在，爹爹如何会管到我。”
“李大人给我讲了什么是喜欢。”甄宓想了想，又说道：“在那之前，我总是以为在那些大人之间寻找出来最好的那个人才是喜欢，到了李大人那里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喜欢。”
刘莽沉默片刻，问道:“什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