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贼胆包天，竟敢横跨古北口，入我契丹析津府，不怕本都督将你一刀两段、身首异处吗！？”耶律章奴坐在幽云大都督府的正堂之上，厉色扬眉，气韵悠长，目光直直地盯着柳哲。
柳哲在侧座上毫无惧色，镇定自若，端起桌上的清茗，轻押一口，清香四溢、唇齿留香，落盏，挑眉，声调高昂：“好茶。耶律章奴大人，我一千亲卫荷枪实弹，在析津府外立马等候。天干物燥，也需茶水润口。临走之时，还望耶律章奴大人多送柳哲一些。”
耶律章奴怒气顿消，横眉看着轻佻、无忌的柳哲，不由心中一紧。
二十万精锐尽丧汴京，析津府打成一片空虚，至今还在舔舐伤口。上京临潢府并未增派一兵一卒，都是耶律章奴在苦苦支撑。
古北口之盟，更是令耶律章奴丧失在上京临潢府的话语权。若不是皇帝耶律延禧整日耽于骑马围猎，耶律章奴此刻脑袋早已搬家。
尤其是柳哲不惜工本，花大力气整修古北口，城高池深，砖块水泥，修得如同铁桶一般，昔日恢宏大气的析津府已落入下风。
柳哲话里的意思，耶律章奴一清二楚。既然开战不利，就缓和关系吧。
耶律章奴重新打开话题，脸色红润、口气温和：“茶叶，多是来自大宋，柳公子喜欢，走的时候，本都督自然不吝相送。不知道柳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柳哲显然不是闲得无聊，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跑来析津府瞎逛悠。定是有事。
放下手中的茶盏，柳哲唇齿一碰：“柳哲此番前来，是要扩大羊毛生意！”
语出惊人，耶律章奴心中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度被柳哲点燃。契丹与大宋的大战是怎么杠起来的？还不是因为羊毛。
为了区区数万贯的利益，耶律章奴损失二十万精锐，不光裤衩没了，脑袋也差点搬家。柳哲柳逸尘竟敢来我析津府，堂而皇之地再提羊毛生意！？
他的脑袋真是铜浇铁铸的不成！？
耶律章奴拍案而起，厉声高喝：“来人~，将此口出狂言的恶徒拿下，就地剁了！”
唰唰唰~
从正堂两边，鱼贯而入一队盔甲鲜明、刀枪明亮的契丹士兵，抽刀将柳哲围住，个个怒目而视，挥刀欲砍。
柳哲视而不见，胸有成竹，轻蔑一笑：“堂堂契丹幽云大都督，就这么点肚量。动不动就喊砍喊杀，能成大事否？
柳逸尘要是想要你耶律章奴的脑袋，至于奔波上千里，进析津府、入都督府，坐在这正堂之上，成为你耶律章奴砧板上的鱼肉？可笑，动动你那可怜的脑子好好想想。”
暗暗将裤裆里的迷你火铳把握在手里，柳哲随时准备掏枪射击。谁知道耶律章奴是凭本事坐上幽云大都督的位置，还是靠其他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最好是个有见识、聪明、一点就透的人。否则，今天的处境有点难堪啊！
“退下。”耶律章奴脑子冷静下来，被损失的二十万精锐冲昏了头脑，险些翻车。
看着退出去的契丹士兵，柳哲没有被剁成肉泥的风险，抽出手来，摆更大的谱：“耶律章奴大人，柳哲原本给羊毛的定价是一斤粮食换一斤羊毛。现在，重新定价，五斤粮食的价格换一斤羊毛！”
柳哲高高地伸出宽大的手掌，对着耶律章奴上下晃动，语不惊人死不休，暴利地让你心驰神往。见过坐怀不乱的，真没见过对金钱无动于衷的。
钱、权、色，是人性的三大弱点，不论男人女人，通杀。
析津府眼下穷得叮当响，契丹全国的岁入能有大宋的六分之一就是丰年。已被汉化的契丹皇帝，是要去宗庙祭祀，告知列祖列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
幽云大都督，不光要上马管军，更要下马管民，军政一体、大权在握。但耶律章奴已经没有往昔那个嚣张跋扈的资本，穷地老底都掉了。
五倍的利润。耶律章奴眼冒金光、垂涎三尺。上京是不可能补贴析津府的，耶律章奴只能自力更生。
契丹游牧民族起家，剽悍的基因比较顽强，大部分被汉化，个人地盘意识却愈演愈烈，各管一摊，能让中央朝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等同于赵宋初期的地方节度使，很多尾大不掉。契丹民族比较憨厚，一般只认最强的为皇帝。只要你姓耶律、只要你牛皮，谁都不敢多嘴。
强者为王，对于曾经刀口舔血的契丹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讲究地没有赵宋那么繁琐。
抢班夺权的时候，再文明、再高尚，也可以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父子反目。唐宗李世民杀兄弟、隋炀帝杨广杀父兄、康麻子九子夺嫡。血溅宫墙、五步杀一人。
真实地不能再真实。
耶律章奴，算起来也是皇室宗亲，往上多捯饬几代，也是太祖耶律阿保机的血脉。没钱没兵的时候，一个幽云大都督就够满足了。
安于现状，不代表没有雄心壮志。只看见钱越赚越多、官越当越大，满足？遍翻史书，浩瀚如烟，能有几人做到心满意足？
通通是骗人的鬼话。
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是最真实的写照。
经历攻宋大战、古北口之盟，耶律章奴越发感觉到屁股决定脑袋。若是坐在上京临潢府那把椅子上，别说败了二十万精锐，就是三十万、五十万，也不至于这般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柳哲柳逸尘，撬开了耶律章奴的野心。
“柳公子开出的价格，本都督的确心动不已。然而，上京已经禁止频繁去草原打草谷。况且，蒙古人内斗不已，每况愈下。平衡才是王者之道。不能竭泽而渔吧！”耶律章奴感觉得到，柳哲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跟自己画一张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大饼。
直觉告诉耶律章奴，柳哲有办法，柳哲在卖关子。
“哈哈哈~，耶律章奴大人不愧是幽云大都督，见识卓越、目光高远。想问题剖析细致、直击根本。”柳哲满脸挂着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耶律章奴大人，柳哲的建议都在里面。只看你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