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帅,袁枢心中还有一点忧虑。”
永宁伯张诚刚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听到袁枢此言,微微一愣,道:“直言,无妨。”
“督帅,既已授王彦宾为考城守备,今又委王龙部驻扎考城,岂不知一城难容二虎,我恐他们会为利益,而起纷争啊。”
袁枢接着又继续说道:“还有柘城也是如此,那杨绳祖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却使他跟宁珍同城驻守,这……”
看着袁枢欲言又止的样子,张诚却只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他们以前是流贼与土寇,本帅管不到。而今他们既已受了本帅的委任,便已是我勇毅军的一员,若是哪个干犯军令,我自不会饶他。”
永宁伯看着袁枢又继续说道:“我虽使他们同驻一城,却是分派仔细,守备负有城防、查奸、治安之责。
而他们曹营的几个游击却只在战时,才接管城中防务,平时自然各司其责,该守城查奸的就好好守城,该操演军兵的就好好操演。”
张诚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他语气森寒又冰冷地说道:“如是不改以前种种作派,就算本帅想放过他们,可勇毅军的军律却饶不得他们。”
袁枢闻言一惊,他虽然早已听闻永宁伯最重军规军纪,可未曾想永宁伯竟然会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这是一点不藏着掖着,清楚明白地在告诫罗汝才及其麾下诸将,也是在告诫自己等人啊!
“是。督帅仁义,可军律无情啊。”袁枢在一旁替永宁伯解释着。
永宁伯闻言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对袁枢说道:“伯应,你的眼界要放宽些,不能只看到睢州这一处地方,要站在整个归德府、甚至是站在整个中原的立场上,去看待问题和解决问题,既要看得广,更要看得远!”
袁枢听了这话后,眼中显出一丝奇怪的神情,他端起酒壶给永宁伯身前的酒杯斟满,嘴里却在说着:“袁枢虽有心,却无力啊!”
张诚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随口言道:“重在用心。”
他接着又对袁枢说道:“本帅决定将王彦宾、宁珍、王文焕、徐显环、程肖禹、戚念梧六人的兵马,委于你袁伯应来节制。如何啊?”
“啊?”袁枢闻听此言,不由大为震惊。
他做梦都不敢想,永宁伯竟然会给予他如此信任,将归德府六个县的守备划归他来节制调度,如此一来在归德府,他袁枢的力量虽不足以抗衡罗汝才,但至少是有了一战之力。
如果罗汝才有所异动,袁枢不敢说能够完全压制住他,但至少可以保证罗汝才在归德府翻不了天了。
当然,袁枢的心里也十分的清楚,一旦他接受了永宁伯的这个安排,那么他与罗汝才的制衡关系也就算是彻底形成,从此以后再无退路可言。
但是以袁枢的家世和祖辈声名,他断无退缩的道理,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更是他的祖居之地,怎容得他做丝毫推脱呢?
“如此虽好……”袁枢还是有一点担忧:“可怎能保证王彦宾等六个守备,就会听凭我的节制呢?”
“哈哈……”
永宁伯一阵轻笑,道:“有本帅的兵符令牌在手,怎就不能节制?”
他随即又说道:“何况本帅还将给你留下一支标营人马,你当他们都是泥捏的嘛?”
听了这几句话后,袁枢登时便即顿悟,心里始终悬着的那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如此就好。”
袁枢手里举着酒杯说道:“督帅这般布置,可见对吾之信重,袁枢还能再有何话说,自当为归德府百姓效尽全力!”
永宁伯虽然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心中却也嘀咕着:这些臭文人真是难搞,心里就只知道效力那个鬼朝廷和百姓,果不如武人们好相处啊!
但是,这番心里的牢骚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人前透露出丝毫话头的。
…………
睢州新城,袁氏故宅内的这场酒宴就是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中,敲定了归德府未来的走向。
军队和军屯都交给了罗汝才来操练和经营管理,而地方上的施政理民、开垦耕种、查奸治安、缉捕盗贼等等,则全部交由袁枢这班地方文官来处理。
如此一来,罗汝才就不能插手地方政务,时间一久,便如地方钱粮养的一条狼狗,只能给那个喂他草吃的政权当打手了。
永宁伯相信在自己杀败闯王大军后,罗汝才绝对不敢再有异动。
何况,就算罗汝才有啥见不得人的想法,他麾下的那几位大将也未必就一定会跟随他作乱。
毕竟能过上安稳日子,谁还愿意再当流寇,忍饥挨饿且不说了,最主要的问题还在于需要满世界乱窜。
既吃不饱,又要满世界跑!
试问这样经历的人,如果真的让他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又怎么能够再回到从前呢?
当然了,办法也不是没有——除非……再让他们饿肚子,而且还得不是饿一天肚子,或许他们还会再次揭竿而起。
然而对于这一点,永宁伯早就做了防范。
曹营各部将士的饷银、饷粮,都是由勇毅军在河南的军需总处来负责发放,完全不会经罗汝才等人的手,使得他们失去了克扣的机会和手段。
而且,对于罗汝才麾下的几员大将,永宁伯也是用了些手段的。
比如,杨绳祖、杨承祖、王龙、杨明起等主要将领,永宁伯都已经派人与之联系,这一切都是刘金海从中搭的线,罗汝才并不知悉。
而对于罗戴恩、罗戴德兄弟二人,永宁伯却并未与他们有过多的联系。
只因这二人凭着自己是罗汝才的叔辈,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欺男霸女的事儿可是没少干,就算就抚之后也发生了几起此类事件。
碍于罗汝才的情面,永宁伯对此并未过度深究,但对苦主也给予了安抚和补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同样是赏赐了他们一些财货,但却并未极力拉拢,甚至都没有派他们出去独自领兵。
虽然给予的是参将衔,看上去比杨绳祖等人的游击受用,但也只是职衔高了一点而已,论实权并没有多大,甚至于曹营的钱粮进出都不再经过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