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休和管清心夫妻俩默默无语,一直等转过屋角,一路向前,一直走过了尾田村和陂下村交界的石桥,夫妻俩才相视而笑。
到了这里,夫妻俩再在路上说些什么,想来已经不会再传到贤华夫妻耳中,以为她们夫妻是在议论对方的闲话,说三道四。
“怎么样,还好吧?”
“没胀着?”朱学休问着妻子。
他问的是管清心在对方家里坐的长久,时间有些长,长时间不给孩子喂食,胸前会不会涨痛,在哺乳期的妇女或者长时间不喂(和谐)乳,乳(和谐)房里的奶水积少成多,就容易产生胀痛,并且奶(和谐)水会溢出来,打湿一片。
这就是她们夫妻不愿在贤华家里久待,而对方也不盛情留客的最主要的原因。
“还好,没多久。”
管清心微笑,将眼前的刘海理到额头两侧,笑盈盈的看着丈夫,他们夫妇很少这样成双成对的在外行走,婚前没有,婚后也很少,屈指可数,如今夫妻俩出双成对,管清心小小的有些得意。
管清心感觉有些兴奋,心里想着孙歆然的事情,眼睛却看着丈夫,想说什么,但是想想,又没说。
最后她眼睛微眨,突然想起什么,嘴里吐道:“这事算是了了,不管怎么样,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不过院子里那位却是要你多多用心。”
虽是同族,却不同村,又不是一房,本来两家就走的不近,管清心说这话却是没有说错,但是她突然说到院子里,朱学休心里一愣,脱口便道:“哪位,院子里哪位?”
“哦,你说的壮婶啊,她的事情早就处理好了,不会有事的。”
朱学休想起了和壮婶天还不亮就和壮婶一起做贼偷自家猪食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年少时和壮婶多次的一起‘搭档’,嘴角微笑,难得感到一些温馨。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管清心却是脸上笑容不减,微微摇头道;“处理好了?这么快?”
“我可是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的哦,刚吃过早饭,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我,就是吴国清来找你的时候。”管清心双眼看着丈夫,脸带着微笑,嘴里问道:“难道我和柏阳他老婆见面的时候你出去了?”
“没有啊?”管清心偏着脑袋细想,她认得当时她们两个妇人在前厅里坐着,小书房里根本就没有人影出来过,不但是朱学休,其他人也没有,不然她们两个妇人早就能察觉。
一个人可能是没注意,是幻觉,但是小书房出来的前厅里坐着两个人,那么就不可以都看差,管清心两眼看着朱学休,眼神里有些疑惑。
谁知管清心疑惑,朱学休也是疑惑,不答反问。
“今日早上?”
朱学休心里一愣,自然而然的就脱口就问道:“今日早上有人说了什么,我怎么不晓得?”
说话间,朱学休就停下了脚步。
尾田村到陂下村的大道能通牛马,能通车辆,他们夫妻俩从贤华家里出来并排走着,行走间相差不过半步上,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脸面。
这样的情形在现代很少常见,情人、夫妻之间手挽手肩并肩的行走,但在乡下、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夫妻俩肩并肩的走着,这奇异的感觉让管清心的心里很里享受。
然而此时朱学休突然停了下来,管清心当即感觉心里空空的,总觉得心里觉少了些什么,想在抓住,四处找找,回头一看,管清心登时看到朱学休落在身后,她赶紧的赶紧后退几步,不假思索来到丈夫身边,自然而然挽上了他的臂腕,两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管清心的动作让朱学休心里一愣,登时把刚才嘴里的问话忘记了,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悦,心里像喝了蜜一样,脸上无比的开心,管清心看到丈夫这样看清自己,心里也是高兴,再也没有之前空落落的感觉,睁开着眼睛,甜蜜蜜的看着丈夫。
这才感觉在卧室里手拖手,肩并肩与在外面肩并肩、手拖手,夫妻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前不敢做,也没有想过这样做,更没有特意去这样做,然而无意之间做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夫妻俩对视而笑,两眼亮晶晶,感觉好极了。
只是笑着笑着,朱学休的脸色就变了,高兴是高兴,管清心看得见,看到自己高人,朱学休也高兴,她不但心里甜,而且还有几分羞。
然而如今朱学休笑是笑着,两眼笑眯眯的眯成了一道缝,显得很开心,但是管清心总感觉丈夫笑容里面有几分不自在,又有几分戏谑。
管清心的心里先是不解,后是疑惑,想不通朱学休怎么会有这份表情,难道他是在笑话自己与他这亲密?
她的心里一惊,接着再看,才发现朱学休的脸色越来越不一样。
他的嘴角微翘,脸上有几分笑容,但又有几分戏谑,接着是越来越紧张,戏谑和笑容渐渐减少,最终消失不见,而且眼睛不停的往前看。
看到这些,管清心心里一惊,身子朱学休身边一靠,赶紧的顺着丈夫的目光往前看。
“看什么,赶紧的松开手,前面有人。”
“几个小孩!”
朱学休看到她这样子,赶紧提醒妻子,管清心心里一跳,登时松手,并离开丈夫的臂膀,特意离到半步远的距离,朱学休看到她这样子,当即嘢开了嘴,无声的笑着。
“呵呵……”
管清心看见他无意之间又一副‘痞行痞样’的样子,恨不得给朱学休软腰上拧几下。
只是大众广庭之下,刚才夫妻之间的亲密动作又被人看了去,管清心脑海里有几分羞意,想想也就放弃了,脸上飞霞,面色通红、又嗔又怒。
如此神形,很少在管清心的脸上看见,朱学休发现居然有不一样的风情,眼睁睁的看着她,心里想起了之前对方说过的话。
管清心之前是他与吴国清交谈的时候,有人来找她,而吴国清离开以后,夫妻一直忙着算计钱粮的事情,双方都没有提起关于壮婶的任何事情。
“你是说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打小报告,就是吴国清来找我的时候?”朱学休问。
“嗯。”管清心点头。
看到这样,朱学休微微点头,脱口便再次问道:“那她说了些什么?”
不用怀疑,既然然是来找管清心报告,那么肯定是女性,不会是男子。如果是男子前来汇报,不管是不是对朱学休说,那朱学休肯定会知道。
赣南民风纯朴,外人进入别家,若是寻找的对象是已婚的成年女性,而当事人是一名男子,那进屋之前都是先和对方家里的男主人通过气之后,才会和女性说话,若是没有男主人,也多半有其他人在旁,要不然,那就只能站在大门口说话。
前来汇报二婶这样的事情,事关他人,肯定不会是在大门口说话。
既然是这样,那么前来报告的人必定就是一位女性。
听到丈夫这样问自己,两眼看着她,管清心微微地摇头。
“没有说什么,就是说……”
管清心左右而言它,说到这里,她嘴里稍作停顿,四周打量。看到夫妻俩身边没有他人,四周空旷,先前的几名孩子也拐道走远,她才面色稍雯,接着说话。
“就是说她……”
管清心猛的停住,这才省起别人或许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自己丈夫。朱学休才是与壮婶‘最亲的’一位,他从小就与壮婶认识,吃着她做的米饭成长,与壮婶一起生活了一二十年,壮婶是疼爱朱学休的,而朱学休也敬重自己这位族婶。
想到这里,管清心突然有些心慌,好像说壮婶坏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就是……”
管清心大是紧张,两眼不安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朱学休一见,心里登时明了,心里有几分不快,他不知道是因为别人举报壮婶,还是因为管清心此时的见外。
他的一个俊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容。
“说什么?”
“是不是有人投诉壮婶损公肥己,将公中的番薯拿出去喂孙子?”
朱学休黑着一张脸,俊秀的脸庞此时再也没有半分笑容。
管清心早就准备着朱学休会生意,但是没有想法来的这么猛烈,她先前听到朱学休回答的正着,正要点头,然而却心里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看到朱学休的脸色后更惊。
“你说什么,壮婶将番薯拿出去喂孙子?”管清心简直不敢相信。
仙霞贯连续灾害两年,但是光裕堂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从两前年就开始攒粮,得益于朱学休的超前认识、管清心的调度有方,以及光裕堂的强大实力,族里一直不缺口粮,壮婶根本不用这样败坏自己的声名,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完全用不着!
“……那,那可是猪食里的番薯!”
管清心这样说道,半是惊讶,半是惊惶。
她惊讶是惊讶壮婶会行如此‘不义’之举,族里拿来喂猪的番薯,不但体积小,小的像条粗麻绳,粗大的也不过两指宽,而且这些番薯里面有很多都是已经腐烂、或者正在腐烂以及即将腐败的番薯,而且与猪食煮在一起,光是想想就有些呕心……
管清心禁不住的血气翻涌,胃气不断的往上升,想着要呕吐。
不过她强行忍住,脱口说道:“她缺粮食么?我可是调够了粮食给她。按照族里的分红和收益,换成粮食……一分不少,我……我有看到她的签名……”
“呕……,呕……”
管清心越说越急,越说脸色越是涨红,最后忍不住的侧转身子,面朝道路外面,连连呕吐。
不过哎吐的声音虽多,但是却只是干呕,最多有些酸水,不见有其它,只是朱学休看见,依旧心里大急,赶紧的上前扶着妻子,稍微用力拍打着她的肩背,连连劝道:“别急,别急……”
“我没有说你失职,也没人说我们贪污、弄虚作假,她们说的是壮婶,不是说你……,壮婶拿出去的不是喂孙子,而是用来喂外孙,是冬秀的孩子。”朱学休如休解释道。
他知道妻子为什么发急,所以点明壮婶拿去的番薯不是喂自家的本族孙子,而是用来喂养外孙子。
管清心张大着嘴巴,胀红了脸,血气一直往上涌,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听到朱学休这样解释,才晓得自己是想差了,而看见壮婶在族里煮猪食时偷拣番薯的村民也不晓得壮婶将番薯拿了去做什么,前来汇报的时候还拐弯抹角、迟迟疑疑,仿佛举报他人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如今朱学休粗粗一提,说是拿去给孙子做吃食,才弄得她产生了误会。
不过管清心到底是一个聪慧之人,如今听到丈夫的话,再稍稍细想,想想这些天壮婶晚出早归的消息,她已经有几分相信,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
“外孙?他的外孙嫁在哪……不,是冬秀嫁在哪?”管清心说到一半,半途更正了一回,向丈夫问道:“远么?”
“远,有十二三里!”
朱学休点着头,直接报了路程的距离,而不说具体的村落,他这样做是因为和管清心是外乡人,对仙霞贯周边的一些小村庄没有印象,不晓得远近,只能这样告诉她。
“哦。”
管清心点了点头,心里估算着差不多距离的村落会在哪里,估计它们在什么位置。光光裕堂几乎是在仙霞贯最南端,这很好去估计。
她一边心里想着、预算,一边偏着脑袋对着丈夫问道:“她家里没粮食了,几时的事?”
“不清楚,我只是……”朱学休直接摇头,将一大早与壮婶一起见面的事情和管清心说了起来,最后还说了自己的处理方法。看着妻子面色发白,朱学休不晓得她是在担心还是身体不自在,嘴里对着妻子劝道:“你这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别担心,壮婶是个好人,别看她凶巴巴,似乎还吃了呛药,说话大声,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喜欢骂人打架,动不动就要和你评理,但是那是没办法,男人去的早,家里的女人若不强势一些,只有一个儿子,当时年纪也不大,母轻子幼、又还有几个女儿,不这样做难免受人欺踩。”
“你不是见过的么,她对你也不错,差不多两年了怎么还怕她?”
朱学休问着管清心。
说这话时,他才突然醒起,以前他自己也好像惧怕壮婶,经常绕着她围,没想到如今似乎没有了这心思,这是长大了,结婚生子真的变的不一样?
亦或者,还是我现在不再像以前一样‘胡来’,正经了,壮婶不会拖着小山一样、砻一般的身子来找他评理了?
朱学休想心里想着,他没觉得自己这些年发生了多少巨大的变化。
生活一如发即往的继续,根本没有发什么很大的变化,人事、本事、物件、生活,似乎都和以前差不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公虽然过世了,但是这么大年岁的人老去,这不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朱学休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正月过后,很快就是施种、插秧,吴国清安排人员人管清心的手里调走了500担大米,保证了春耕的顺利进行,插秧之际,贤华一家老少尽皆下田,年长的、年纪大的插秧,年少只有数岁的的运送秧苗,女人就负责拔秧、做饭。
孙歆然挺着大肚子,分配到一个清松的活法,专门负责帮着一家人洗衣服,洗完衣服无聊之际,她想起了管清心。
院子里自己不种田,以前是请人耕种,如今邦兴公去世后,院子里的田都租给了相关的族人帮种,收取一定的租金,想着是这样,孙歆然跑到了院子里。
然而到了院子里,却被告知管清心去了集市,夫妻俩一同去了仙霞墟,孙歆然听闻消息,觉得自己也许久未曾去过仙霞贯,于是自己也顺便搭了一部牛车,左找右找,始终不见人影,谷米行、布料店、成衣店,都没有看到对方俩人的身影,于是她最后找到了一家光裕堂名下的首饰店。
看到柜台后面的女伙计,孙歆然凑了上去。
“妹子,有看到大少爷和清娘子么?”
“她是否有来过这里?”孙歆然问。
女伙计是一名年轻的妹子,看着未婚,听到孙歆然的问话,只是稍稍一愣,就明白了对方问的是谁。“清娘子?……哦,你说的是大少奶奶。”
“她来过,她和大少爷一起来的,不过已经走了。”
“你找她?……请问有什么事?”
女伙计两眼看着孙歆然,并不认识她,看到对方挺着一个大肚子,额头见汗,这才想着问问是不是寻找管清心有急事,好心帮助。
然而她的话刚刚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女掌柜的说话声音,嘴里在责怪她。“没眼力的东西,这是四少奶奶!”
“贤华相公的四儿媳妇,柏阳生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