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柳走近后，屏风内的男子也站起了身子。
男子一身藏蓝色锦缎袍子，皮肤白净，凤眼微眯，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正定定看着沈玉柳。
沈玉柳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道：“张公子你好，我是沈玉柳。”
“我知道，请坐。”
得，还是个高冷的主！
沈玉柳坐下，张鞘然也随之入座。他的眼神却从她身上转向了远处的窗口处。
沈玉柳有些好奇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窗户，她看到楼下有一间叫“满春楼”的店铺。
店铺外门可罗雀，看来，这是间风月场所。
收回心绪，沈玉柳再次望向张鞘然，他似察觉到一般也收回眼神与她对视。
“我爹与你爹本就是多年好友，而今你又和他同朝为官，他喜欢你些也算合情合理。”
“张公子不也是工部之人？准确说来，我们仨都算同朝为官。”
“老实和你说，这门亲事我并不同意。虽说父母之命，煤妁之言，但我确实不太想和你成亲。”
听到此，沈玉柳心中已然了然。她倒是挺欣赏张鞘然这种畅快作派：“张伯伯没说过我爹的意思？”
“你爹不就是想让我们两家来个亲上加亲？只不过他如今告老还乡，没有及时来促成而已。”
“非也非也，我爹虽然很赞成你我的亲事，但他也说了一切全看我是否愿意。既然张公子如此开门见山，我也不妨直说，若想取消婚事，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鞘然眉头微皱，眼前的女子好歹也是一国将军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将婚事当作谈判的筹码？
“张公子一定是在想我怎么能将婚事当作筹码吧？其实我说的事对张公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观张公子刚刚看向楼下那间店铺的眼神已经得知，你的心上人就在里面吧？不瞒你说，我很欣赏你这种有话直说的性格，我也不想横插一刀让你和心上人无法在一起。所以，我找到张伯伯和你相约于此就是想让你答应。”
“什么事？”
“张伯伯作为工部尚书，又是两朝官员在六部的地位无人能及。我想让张伯伯在朝堂上推举一人替代空闲的骠骑大将军之位。只要张伯伯去推举，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亲自出马和他说清楚你我无缘，无法成亲。而责任嘛，自然全是在我这边。”
“沈将军不必如此，这婚事成不了双方都有责任，你不必独揽。让我去说服爹去举荐也不是难事，不知沈将军想要举荐何人？”
“净化阁阁主詹天勤。”
张鞘然有些震惊，而后他的眼神转为平静：“想必詹阁主也是沈将军的心上之人吧？”
沈玉柳不置可否。
“詹阁主此前在京城中十分有威名，许多富贵人家女子都心悦于他。但净化阁素有不能成亲的传统，那些女子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如果詹阁主变成将军就不会再受净化阁的规矩束缚，沈将军也能和他名正言顺在一起。”
“张公子好眼力！既然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事实的确如此。”
“我愿意回去让爹举荐，不为别的，只为促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玉柳抱拳：“多谢张公子，如果需要我去张伯伯面前促成你和那位姑娘的话，请尽管开口。”
张鞘然的眼神骤然暗淡了下来，他坚定地摇头：“芜歌虽是雅妓，但终究不可能得到爹的认可。我与她…只能说是红颜知己，谈不上要成亲。”
“芜歌？名字真好听，想必是一位十分有才气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傲气才不想要与你走到下一步吧？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有一红颜知己也胜过许多毫无意义的婚姻。”
张鞘然的眼神有些激动：“沈将军竟与芜歌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如此，我便更要找时间去好好认识认识这位芜歌姑娘了。”
张鞘然端起酒杯：“我敬沈将军一杯，你这位朋友我交了。”
沈玉柳端起酒杯回敬：“很高兴认识你。”
二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沈玉柳惊喜地发现张鞘然是个正直洒脱之人，而张鞘然也觉得沈玉柳不同于其他女子扭捏，十分好相处。
二人相谈甚欢，遂觉十分有缘。
待吃得差不多后，楼下的街道上也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沈玉柳起身走到窗户处看着下方。
街道两旁聚集着许多群众，他们分站两列注视着一群官兵开道的人群。
人群后面是一辆囚车，囚车里关着的正是辰畔郎！
“沈将军在看什么？”张鞘然也起身走到了窗户旁，他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的场景，紧攥的拳头却嘎吱作响。
沈玉柳有些惊讶张鞘然的反应，她侧头打量着他。
“王爷是我多年好友，没想到却落此下场。”
“要不是他筹划刺杀皇上，也不会落魄至此，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什么咎由自取？畔郎此前可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自古太子都是立长，畔郎却只得了一个大皇子！先皇驾崩后并未留下遗诏，就算皇上即位也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哥哥！”
沈玉柳看着激动的张鞘然，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却又那样真实。
现代社会总是追求情绪稳定，殊不知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太过稳定的情绪要不就是太能忍，要不就是心里有些扭曲。
像张鞘然这样将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才最是没有心计。
“在张公子的眼里，戍边王爷是个怎样之人？”
“畔郎真诚，简单，还十分孝顺。他曾亲见过母妃失去了妹妹，所以对蒋皇贵妃的话都言听计从，只为不让她担忧。可他母妃却…这件事对他打击实在太过强烈。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创建狐部。可终究一步错，步步错…”
沈玉柳蓦然想起当初的辰畔郎的确对蒋媚儿言听计从，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她转头看着下方被锁在囚车里的辰畔郎唏嘘不已。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皇子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囚车前往刑场的路上。
“张公子要不要去送送他？”
“不了吧，我…我没法亲眼见自己的朋友身首异处。”
“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你确定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