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汶驱车前往医院，在病房门前，跟齐臻打了个照片，各自掀眼多看了对方。
齐臻先推开门，两人前后出现在沈迦烨病床前。
“我还不知道，秦总已经回国了。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齐臻一手搭在床头上，一手抱臂，诧异的看了秦汶一眼。
秦汶也不管沈迦烨是在养病，这是在医院，叼着卷烟，打开窗户靠着，木着眉眼:“不劳记挂，什么时候结婚？我去捧场。”
齐臻语噎，只能回之哂笑。
沈迦烨没那么好的脾气，铁青着脸色:“看到我完好无损，让你失望了。你回国，除了爸之外，没人觉得高兴。没别的事就滚蛋，少在我这儿污染环境。”
“看来我离开这么久，你们也没什么进展。”秦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随手拽了下胸前墨镜，转身就走。
他也不是真心来看病的，有何过场罢了。
齐臻看了眼余怒未消的沈迦烨，涂着紫红甲油的指甲叩在玻璃杯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司祁跟那个慕轻的关系。我要是拿不到芯片技术无功而返，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怎么知道，司家那个那么快辞去董事长。”沈迦烨没什么愧疚的眯眼，理直气壮冷笑:“你要想跟叶氏集团合作，还是离我远点儿比较好。”
“合作很重要，但有比合作更重要的。”齐臻似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你好好养病，我走了。什么时候出院记得告诉我一声。”
沈迦烨头也不抬，在齐臻走后才放下手里水果刀，缓缓看向窗外一眼。
看来齐臻是在慕轻那里碰了钉子，合作不成功，回去齐臻要有一阵时间，被上头调查。
尽管家里在催婚事，但这时候不是好机会，且不说他对于齐臻根本没什么感情，就算是只为了利益着想，也要等齐家过了这一劫，再谈联不联姻。
别的他倒是都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有秦汶。
这个人存在就代表变数，说不定真能蛊惑住齐臻……沈迦烨虽然不在乎齐家的助力，但也绝不想看到，因为一段婚姻，让秦汶获得齐家的支持。
医院一楼，齐臻拿着手包，目光悠悠投向旋转门，快走了两步，停在秦汶车门前。
“去哪？”
秦汶没应声，拧了车钥匙。
齐臻靠着车门，微微倾身:“公司还是家？好久不见，难道你就想我吗？国外待了一个月，白人看多了也会花了眼吧。”
“齐小姐，挡着我关车门了。”秦汶弹了弹烟灰，把烟头泡进矿泉水瓶，一条精准的抛物线，连瓶子一同丢进绿皮垃圾桶。
齐臻烟波流转，嗔怒:“齐小姐？”
“没告诉你。跟沈迦烨沾边的，我都没兴趣碰。”秦汶从她纤长手指里，夺过车门，用力关上。
齐臻不死心，脸色难得变了变，拍窗户。
“秦汶，你别不识好歹。你又没说要娶我，我难道还不能跟别人走的近些了？说这些废话，你在国外混迹一个月，难道会为我守身如玉？别开玩笑了，你也不是什么善类。”她嗤之以鼻，犀利言辞轻飘飘说出口，却很是掷地有声。
秦汶只似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随手关上车窗，一骑绝尘的开车离开。
她的话，他连半分都没听进去。
完全不足以影响，他缜密的思维跟枯槁的情绪。
银白色车身从弯曲小道穿过，路过十字路口，恰好停在一处摄像头死角，从别墅区的后门看过去，是慕轻所住的洋房。
但此刻里面悄无声息，只有微风掠过落地窗的白纱帘，静的没有人气。
秦汶并没有贸然进门，推开车门，借口丢了东西找门卫查监控，他不是房主，内部监控看不到。
保安也只有权让他查公共区域的监控视频。
将近一周没人进出洋房路口。
秦汶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看到路上拉着行李箱，拦出租车上学的学生，才想到寒假结束了，应该开学了。
不过现在新闻缠身，她应该不会招摇过市。
终究还是把车开向了他一直避讳的地方，看着车窗外的路灯，跟尽头恢宏别墅，秦汶有一瞬间的回溯。
目光微紧，他看向副驾驶的公文包，取出一份复印件，没下车，直接从车窗投进了门外信箱。
毫不犹豫，驱车直奔云光集团。
……
马管家一直没回来，佣人例行查看信箱时，发现了文件袋，看到没写姓名，直接交给了慕轻。
慕轻接过来看了眼，叫人查监控，发现人在车上没下来，车窗露出的半张脸还带了墨镜，辨认不出身份。
索性拆了信封，翻看文件袋里厚厚一沓……
能看得出来是复印件，她原本没仔细看内容，直到翻看到最后一页，认出上边签名跟印章。
尽管是复印件，但熟悉的字迹清晰可见，字体让人过目不忘。
叶熙容三个字，深深烙印进慕轻眼底，她反复看了很久，几乎要把薄薄纸张盯出洞来。
许久之后，视线又缓缓划过一侧，看到了签字人，秦汶。
“给许蔺打电话。”
慕轻几乎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身上寒气，让佣人不寒而栗。
“许律师是吗？我这就去……”佣人拿起座机，简单传达。
二十分钟后，从公司赶过来的许蔺，神色匆匆，进门连水都没喝一口，马不停蹄的拿到文件，开始研究。
才翻看不到一分钟，许蔺的脸色就比慕轻还要难看，紧绷着神经，转身出去打电话。
将近二十分钟的电话确认，他才转身走回客厅，看向慕轻:“是真的……”
许蔺难得有些糊涂，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慕轻有些浮躁，即便没有表现在脸上，心底却颇不安定，偏头看他一眼:“你拿着复印件，再去查查，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许蔺郑重点头，严密收好复印件，转身即可开销调查。
因为不是原件，所以在纸面上真伪无从查起，只能去相关机构，询问当时的见证人。
目送许蔺开车离开，慕轻默然片刻，冷白指腹划过手机通讯录。
尽管监控没露脸，但也几乎可以确认是秦汶无疑。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家比她预想的要更加宽容。
她只顿了一下，毫不迟疑的点了通话，“找个地方，出来见我。”
“我在公司。”秦汶并不意外她这么快猜到是他，毕竟复印件上，名字写的清清楚楚。
“云光不行，除非你有信心躲开沈家跟沈迦烨的眼线。”慕轻缓缓抿唇，浅淡的绯红色里透着柔软。
“我家密码，。”秦汶偏头看了眼整层办公室，掐灭了通话。
慕轻喝完整杯拿铁，提车凭着记忆摸到了秦汶家，小区保安电话确认后，很快放行。
她输入密码，就在客厅等他。
余光扫过柜子上被书压住的鱼缸，眉心微紧，确认没眼花看错，里面确实有只狸花猫。
应该被关了挺久，氧气不足的情况下，活力衰减了不少，趴在里面不动弹，只有胡须偶尔抖动，证明还有生命体征。
慕轻挪开厚本书，让猫先在鱼缸里缓了缓，才捞出来放在身边。
小狸花猫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一线是人类造成的，仍然没有戒备心的亲近她的手腕。
慕轻在餐桌柜上看到罐头，就给它开了一盒，喂完拎它去阳台睡觉。
看了眼时间，玄关门把手轻响。
慕轻径直走过去，在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两人四目相视。
秦汶并不回避，淡然几近冷漠的丢掉外套，从她身边路过。
他从冰箱取水，灌了一口。
白色玻璃瓶里，装的液体含有酒精，让他深邃眸子，更加湿润了一些。
他开始笑，没有感情的笑，随手拿起被她挪开的厚本书，塞进书架，视线冷淡的掠过空掉的鱼缸。
“秦汶，”慕轻隔着开放式岛台，按住了他的酒瓶，“东西我看到了，你如果不想解释，没必要让我来这一趟。”
“解释。”秦汶在洁白餐布，蹭了下手背上溅出的酒水，双手按在大理石岛台，凑近看她眼睛。
连瞳纹都清晰可见，“说得好。”
他手心按在她手背上，“我一直都在等你向我要解释，从八年前开始。”
慕轻略一用力抽手，玻璃酒瓶先从二人手下歪斜，粉碎在了岛台上。
“所以，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不会再追问。”她眉心微动，隐隐猜测到了一些端倪，胸口窒闷。
“你该早有觉悟。”秦汶意味深长看她，带着憎恨:“我不说你就永远不问，你不问我就活该有罪。”
“我说你对不起我，你认不认？”
慕轻目不斜视看他，眼里有片刻的动容，一瞬间思维空白。
她不想往别的方向推测，却不得不产生质疑，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更因为身边发生的数次意外。
“你不认。你不愿意承认错的是你，还过来问我什么？”秦汶从岛台后走出，步步紧逼，压抑的情绪，迫使他无比冷静又无比极端。
慕轻转身背对他，短暂生出了逃避心理。
“你但凡对我多用情一分，就不会相信，是我害你。”秦汶哪里容许她还要逃避，拽回她面对自己，冰冷手指划过她后颈皮肤，留下一串战栗。
他的怨恨跟不甘早就磨平在时间里，剩下的只有冷漠跟城府。
是她证明了，不动感情的人，才能永远不会受伤，他现在想要的，已经跟从前不同了。
“那串珠宝不是我陷害你，你好好想想，不难猜到谁才是幕后主使。”他低吟般的语气，无情划破了历史迷雾。
慕轻摇头:“就算不是你做的，也不能证明是她做的。”
“你想说沈家是么，”秦汶嘲弄她的固执，“别再骗自己了。做下一切的就是叶熙容。”
“恨她去吧阿幸，她不在你身边，也永远操控着你的人生。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她，谁让她是你妈妈。”
“可我呢？我的人生就因为有你，变成了一场噩梦。你以为是我出卖你，讨好沈家，却不知道，是叶熙容逼我认回沈家，好让你死心！”
“为了你，全都是为了你，我才成为今天这样。整容上位，替沈家当牛做马，你以为我活的很好是吗？手术刀一刀刀没割在你脸上，龌龊阴谋一场场没降临在你身上，是我替你赔上了一切。”
“我不人不鬼的活着，你凭什么安然无恙脱身叶幸？”
他用力推倒她，她的发纠缠在他胸口，体温相贴。
秦汶却什么也不做，直直看她:“你怎么赔我？你拿什么赔我这八年？那一纸合同，只不过是叶熙容拿来逼我就范的筹码，一点股份跟财产，我现在早就看不上眼了。”
“让薛宝陶从叶家别墅把东西带出来，也只不过是告诉你，铁证如山。”
他捏着她下颌，惩罚似的不准她好过，狠狠啃咬她。
慕轻有些轻微晕眩，脑海里浮现过叶熙容的脸，以及那份复印的合同，眉心拧成一团糟。
“秦汶。”
“别这么喊我！”秦汶指腹用力之重，在她脸上留下红痕，“想一想，现在就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欠我多少，又该怎么偿还。”
他眼底覆上红血丝，冷静如斯。
“我还不了你，”慕轻抱住他，白皙侧脸空洞，无法接受更多，“错也已经错了八年……”
“那就不要你还，我自己要回来。”秦汶紧紧凝视她眼睛，“你欠我一个交代。既然选择了我，却不信任我。这八年，你如果来问，我就会告诉你。”
“不闻不问，自以为是。你的想当然是因为从没把我放在心上，你跟沈迦烨没什么两样叶幸，在你的眼底，我就是会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
他没办法不恨，也无法不狠，既然不能回头，那就不要回头路。
“叶氏的那些保密项目，按合同都有我的一半，我拿到了我该拿的东西。但还有一些，我也要拿回来。”
秦汶温热双唇，游曳过她所有袒露肌肤，抚摸她下颌，“离婚，回到我身边，我就放叶氏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