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忆睫毛抖了抖，动了情，她的眼睛如刚下了一场朦胧的江南烟雨，玲珑透净。
她很小声、很委婉，“走了吗？”
如果忽略掉颤抖的尾音……他忽略不掉。
陆行之心头有点紧，心跳的跟打鼓一样，“走了。”
他弯腰把帽子捡起来，小心细致的戴在她头上，“生气吗？”
韩以忆觉得他应该自问自答，她实话实说，“不生气。”
陆行之心情一下子不好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很生气、很不满，没接话，接下来都没有说话，就拉着韩以忆直接离开。
外面比里面冷，路比里面难走，他走一次就记住了，就是中途差点被石头绊倒。
“陆行之”，韩以忆手腕都被拽红了，“你走慢点！”
陆行之语气淡淡的，像没动怒一样，“我已经很慢了，再慢我连亲都亲不到！”
她说的不是这个。
他更直白，没给一点她后退的空间，“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韩以忆低着头上前，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别生气了，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嗯？”
这样撒娇，他还有什么办法生气？
陆行之站在掉光叶子的大树前面，很有骨气，“我有那么容易被哄好吗？”
事实证明，有！
要是一个吻不够，那就两个！
韩以忆眼里氤氲着温柔雾气，春意正好，“可以了么？行之哥哥？”
“走吧”，陆行之转过身，面具挡去了眼中一盏花色。
光影交错，寒风瑟瑟，韩以忆抬头看到他薄红的唇，倨傲的眉峰，心里莫名其妙有些燥意。
她说了和之前不一样的话，是反话，“陆行之，我应该是生气的。”
他云淡风轻，“嗯……”
韩以忆抬头看到他嘴角弯弯的笑，清越又精致，他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
陆行之脚步慢下来，“我们以前接吻，是不是经常被打扰？”
只是预感，对他过去经历的推测。
韩以忆耳朵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嗯……”
陆行之知道自己女朋友害羞，慢条斯理的坏，“那下次我们把门关上。”
他一本正经，语气仿佛在讨论国家大事，“我会让你满意的，相信我！”
谁要在这种事情上相信他？！
陆行之不要脸，韩以忆还是要的。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韩以忆眼神有些虚，赶紧转移话题，“安全带！”
他勾唇，很不自觉，“你帮我！”
“……”
韩以忆红着脸坐回来，却忘了系自己的，她到行科技才看到。
陆行之听到汽车引擎关闭的声音，明知故问，“到了？”
韩以忆把保温杯拿出来，里面是早准备好的中药，“到了。”
她找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哗啦啦”往杯子里倒，“先把药喝了。”
陆行之没废话，接过来往嘴里倒，韩以忆照例给了他一颗糖，“菠萝味。”
剥开糖纸，他用舌头把糖果勾到右边腮帮，腮帮鼓鼓的，他喉结滚了滚，“其实我不用吃糖。”
韩以忆知道，可是她舍不得他吃苦。
照关青芸的话说：小姑娘宠起人来也没个度！
行科技里面没有外人，韩以忆索性帮他把面具摘了，挽着他的臂弯走进去。
李克看到陆行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位是李伯”，韩以忆站到两个人中间，落落大方。
韩以忆和李克解释，“他失忆了，可能记不得以前的事。”
失忆了没关系，人活着就好。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李克笑得满脸皱纹，拍了拍他胳膊，“好……很好！”
孩子都已经哄去午睡了，三个人到一楼茶水间坐着，韩以忆和陆行之坐在一起，李克坐在对面。
他看着陆行之，眼泪再一次滚下来，“臭小子，白给你留了三年眼泪，这三年你去哪儿了！”
陆行之很敷衍，但碍于韩以忆在，“黎顿。”
韩以忆给李克倒了杯茶，推过去，“李伯，您喝茶。”
声音很温顺，真有晚辈给长辈敬茶的恭敬。
李克最喜欢韩以忆身上这股子气质，谦和的让人舒服。
她不像陆行之，陆行之是浑身长满刺的仙人掌，常人招惹不得。
李克很满意点了点头，眸色一凝，“你怎么不说话？”
他看着陆行之的眼睛，指尖一颤，试探，“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声音有些抖，茶水颤出来一些，洒在手背上，微烫。
陆行之很平静的点点头，他拉着韩以忆的手，“你知道什么办法可以治我眼睛？”
他现在有了她，在世界上有了牵挂，就不想放过任何复明的机会。
“我不知道”，李克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我记得小姐当时有研制出一种解药，可是……”
李克口中的小姐就是林画，陆行之的母亲。
意料之中！
陆行之低头玩她的手，语气很平静，“那就是不知道。”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洁白地板上倒着他的影，敛起了浑身的刺，恭顺温良。
陆行之在她面前，像悠闲午后缩在主人脚边晒太阳的藏獒，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也只是看上去。
过了半小时，客套话、体己话总算寒暄完毕。
陆行之趁机说，“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就不叨扰了。”
李克看出他想走，也不留，“忆忆，以后有机会常回来看看，孩子们很想你。”
韩以忆微微颔首，“我会的！”
她起身把面具戴在他脸上，“你等会儿，我去提车！”
陆行之点点头，又乖又纯，“好……”
正午阳光明媚，冬日晴空，万里无云，耳边吹着轻轻的风。
“陆行之”，李克喊他全名，语气变得很严肃，“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她！”
韩以忆这么好的姑娘……
穆年礼也这么说过类似的话，他知道。
李克趁韩以忆不在，就多说了几句，“你要不是小姐的儿子，我一定不让你们在一起！”
陆行之是个“混账”，谁脑子抽了才放心把姑娘交给他？
除非，这个“混账”是自家的！
陆行之把手插在口袋里，气定神闲，“没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