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什么不会坏？就是因为天都坏掉了，坏透了，这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坏人，才会有那么多不合理的规矩。”
就是因为天道无常，所以才会对她的命运强加作弄，就是因为天道不公，所以在世上才会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劳苦民众。
“那大鑋的男子，是不是就像我们这里的女子一样，地位低下，任人摆布？”
大皇子妃对婉华描述的大鑋充满了好奇，她没去过大鑋，燕国也不允许女子过多地了解大鑋的风俗，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知道的东西对大鑋进行揣测。
“在大鑋，女子身份远高于男子。但这其中并无轻蔑侮辱之意，而且男子对女子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拜服。”
“在大鑋，虽然是女子统治国家但男子也可入朝为官，一展宏图。女子也可以选择不做官，去经商，去跑马，去歌舞乐坊……”
“在你们这里弹琴作乐的女子，被视为歌姬舞姬，被当做人可轻贱的玩物。而在我们那里，但凡是精通乐理者，便是众人喜欢和追捧的对象，越是这样的女子，拥有的追求者和拥护者越多……”
“那她们难道不会被人说不守妇道？”大皇子妃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她也没办法理解。
“妇道？”婉华重复了一遍大皇子妃的话，脸上染上了几分轻视:“妇道这个词，是只有燕国才有的东西。在我们那里，从来只会要求男子对妻子的忠贞，而没有要女子只守着一个男子一说。”
“相反，夫侍越多的女子，越是证明她的魅力强大，会在外面得到更多人的敬佩。”
“那夫侍少的女子会被人嘲笑吗？”
“做事不能这样极端，在大鑋，女子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从来不闭在意他人看法。夫侍多虽然很好，但若是这位女子只有一名夫侍，那这个夫侍也会被其他男子所羡慕。”
“若是你们那里的女子，也像我这样，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好，会受到谴责吗……”
失去了一个孩子，终究是大皇子妃的心头痛，婉华刻意避开了子嗣的问题不提，却不想她自揭伤疤。
“我不太了解燕国，在燕国，你们生辰那日都会做些什么？”
“吃长寿面，得到爹娘的礼物。”
婉华的话，让大皇子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家中度过的那些美好时日。
每当她过生辰时，娘亲必然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让她趁热吃。她的父亲也会把许多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送给她当做礼物。
过生辰，是大皇子妃记忆里，简单而又单纯的美好回忆。
“在大鑋则是恰恰相反。”婉华淡淡道:“女子生产不易，每逢孕育子嗣，便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所以如果有女子愿意为自己的夫侍生产子嗣，那必然是爱极了她的夫侍，而她的夫侍，自然也会千倍百倍地用爱回报回去。”
“正是因为知道母亲生产的不易，所以大鑋对孝道尤为看重，儿女生辰之日，必须亲手准备一样礼品送给自己的母亲。此为对母亲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感谢与致敬……”
大皇子府，燕明荃面色不善地带着人回到了自己府中。
周尚书那个老匹夫，他给他三分薄面，他竟然就敢开起染坊来了。
仗着自己把女儿嫁给他算是他岳父的身份，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当众对他斥责辱骂，他看这个老不死的算是活腻味了……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公主今晨来了府内，如今正在同大皇子妃叙话。”
看见燕明荃回来了，大皇子府的管家立刻上前汇报。
众所周知，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合，他作为大皇子府的管家，自然是站在自己主子这边。
“燕明珏？他来干什么？”
昨天两人才闹了一出兵刃相向，把燕皇都给惊动了，今早就连下了三道痛骂燕明荃的奏折。现在应该是燕明珏最得意的时候，这么快就想来他府中看他笑话？
燕明荃完全忽略了两人是来探望大皇子妃一事，越想越觉得燕明珏不安好心，干脆惦记先下手为强。
“你去找几个人，想办法把燕明珏支开……”
燕明荃趁着脸色吩咐管家。
大皇子妃房中，婉华与大皇子妃在内室相谈甚欢，燕明珏在外间兀自闲着。
门外有人敲门，说是红书惹了麻烦，需要人去处理。
燕明珏没让那人打扰婉华，自己跟着出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燕明荃沉着脸色推门走进了大皇子妃的房间。
婉华正说到精彩处，见燕明荃来了，口中之话非但没停，反而还故意加重了语气：“在我们国家，男子若是对自己的妻子动手，就要被处以剐刑，一刀一刀的肉均匀成片地割下去，他打了妻子几巴掌，那刀下的肉就会割成几片……”
婉华今日穿的是一身素色的棉服，寡淡的淡紫色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清冽之感，再加上她故意不给燕明珏好脸色，冷若冰霜，如同枝头浮雪，美而高不可攀，让已经见识过她娇媚一面的燕明荃更是心痒痒。
“想不到公主殿下不仅歌唱的好听，连说话也是这样厉害，简直如一把刀子，生生插在明荃口。”
燕明荃在婉华的冷眼中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戳穿他在御花园那日见过婉华的事情。
在燕明荃的眼里，婉华如同个伶人一样去唱歌跳舞是自甘下贱的表现，但他却忘了，婉华来自大鑋，两国风俗不同，想法自然也会不一样。
“本宫就说当日戏耍之时怎么感觉身上那么难受，仿佛沾了老鼠屎一样恶心，原来是真的有老鼠在一旁盯着。”
婉华毫不犹豫地摆起了她大鑋三公主的架子，把刁蛮骄横做了个十足，她用眼角不客气地斜视着燕明珏。
“想不到大皇子殿下，不仅喜欢打自己妻子，还喜欢偷窥别人妻子为乐，如此情趣，实在是让人心感变态，避之不及。”
大皇子妃虽然是婉华话里的受害者，可燕国的制度却让她在经受伤害后无法做出反击的动作，听婉华这样讽刺挖苦燕明荃，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也十分解气。
虽然知道不好，但她的唇角，还是忍不住淡淡地上扬起来。
“三公主好口才，明荃说不过你。只是三公主虽然乃人中之凤，却难免有个识人不清的时候，明荃不才，手里正好有些东西，想必三公主会十分感兴趣。”
燕明荃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朝着婉华扔过去。
婉华接过字条，在手中展开，大致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变了脸色，她谨慎地抬眸看向燕明荃:“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燕明荃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他故意留了一个后手对婉华说，:“像这样的东西我手里还有很多，公主殿下若是感兴趣就请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就出了大皇子妃的房门，在整个过程中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大皇子妃，这个曾经为他孕育子嗣又被他亲手打没胎儿的女人。
婉华把自己一直遮掩在身后的梨子糖递到大皇子妃手中，“你好好休息，我以后有机会会再来探望你。”
“我虽然见识的不多，但也知道，若是要与虎谋皮，还是当小心为妙，一定要时刻当心对方会反咬一口。”
大皇子妃接过梨花糖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去看，她对婉华公主说了一句细究起来已经算是在燕国大逆不道的话。
女子出嫁从夫，她却敢公然警示婉华小心自己的丈夫，在大皇子妃这个土生土长的燕国女子身上，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惊世壮举。
“你放心，我明白的。”
婉华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追着燕明荃的身影而去。
大皇子的书房燕明荃一脸笑意地站在书桌前，仿佛料定了婉华一定会跟上来。
“坐。”
他指着自己身前的椅子向婉华示意。
婉华还真就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她与燕明珏同时来的大皇子府，又带了红书在身边，一路走来又是那样高调，吸引了无数平民百姓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她今天来了这里。量燕明荃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她出手。
“说吧，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婉华把手中之物拍在书桌上，小小的字条向上敞开，上面所描绘的图画赫然就是她公主府中的缩略版地图。
“殿下别急啊……”
燕明荃还欲与婉华说些闲话，婉华却转身就走:“既然大皇子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必追问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还不如回去自己慢慢的查，总有一日能把真相给查出来。”
说完，婉华当真朝着房门方向走出，一步不停。
燕明荃见人当真要走，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大鑋的公主，还真是一个不好拿捏的性子，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但婉华越是这样就越是吸引了他的兴趣。燕明荃冷冷地看着婉华的背影，眼中闪烁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实不相瞒，这正是二皇帝从大鑋传递回来之物。”
一句话，成功地让婉华停住了脚步，她心中疑惑，婉华公主府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也没有什么需要人注意的机密，燕明珏传递这个回燕国干什么？
难道是觉得她的公主府建造的好，想让燕国的工匠也学习学习？
“你不是说，像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很多？都拿出来，本宫要一次看个明白。”
婉华又走回了书桌前，沉声道。
燕明荃已经摸透了他的性子，直到跟这个公主殿下说话，多说无益，必须要拿事实让她自己观摩。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上面带着个精巧的金锁，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插到锁孔中，不大不小刚刚好。小钥匙转了一圈，咔哒一声打开了盒子。
燕明荃把盒子递给婉华，示意她接。
婉华伸手去取，燕明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另一只手伸出去就想盖在婉华的手背，婉华却握着盒子轻松地翻了个面，让燕明荃的手握了个空。
“在我们大鑋，像大皇子这样对妻子不忠，不洁，公然勾搭外女的男子是要被浸猪笼的。”
婉华神情倨傲，口中的话语如刀子般锋利害人。
“不知在公主的国家公然出卖妻子的男子又会被怎么处置？”燕明荃悻悻地收回手，示意婉华打开她手中的盒子。
婉华拿出一张又一张放在盒子里的字条，小心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越看她的表情越诡异，越看她的眉头挑得越高。
“这些东西……都是燕明珏传递回来的？”
婉华的表情十分古怪，生气不像生气，愤怒不像愤怒三分的无奈，三分的纠结，外加三分的欲言又止。
燕明荃只当是她被里面的东西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故意想让婉华失去对燕明珏的信任。
“没错，这些大鑋的机密文件，正是二皇弟在大鑋那些时日传递而来。”
婉华看着那些从大鑋民间流传的话本故事中拔下来的一张又一张字条，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这个燕明珏……可以，很可以。
燕明荃丝毫没意识到婉华的不对劲，他今日才得了一个好消息，才知道原来婉华公主早就动了，想要杀掉燕明珏让替身取而代之的念头。
既然婉华公主已经有了这种心思，他们两人虽然对燕明珏起杀机的目的不同，但也算是殊途同归。
婉华看着那些东西，再听燕明荃说的话，心中就大致明白了他把她叫到这里来的用意。
心中好笑，想不到燕明荃终日打雁，今日却被自己亲兄弟的雁给啄了眼。这注定是一场失败的挑拨离间。
然而婉华却没有揭穿，故意想要陪着燕明荃把这场好戏给演下去，她倒是想看看他做了这么多铺垫，又拿出这种证据来，到底是想让她做些什么事情？
“说吧，你把这些东西拿到本宫面前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