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荃从未想过这个向来温顺的女人敢跟自己动手，他瞬间暴怒，一巴掌恶狠狠砸了回去，出手时的力道之大直接把大皇子妃整个人都打的难以自控地摔倒在地。
大皇子妃嘴角被这一巴掌打裂，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成一淌，整个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怒极反笑，一双水眸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几分锐利，她每说一个字，嘴角都在疼痛，她说的格外用力。
“燕明荃，我看不起你。”
“贱人，反了，还真是反了，燕明珏一回来你们都反了……”
燕明荃情绪彻底失控，对着大皇子妃不断地拳打脚踢，身姿娇弱的女子在他的不断踢打下，身下，开始涌出大片红迹……
燕明荃情绪已经失控，他脑海里全都是今日晚宴时燕皇对他的不管不顾，燕国众臣对燕明珏的阿谀奉承，燕明曦带着军队守护在燕明珏身后的姿态……
一脚，又一脚。
大皇子妃躺在冰冷的地面，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疼痛，除了初始呻吟过两声，而后就双目紧闭，再也没动过。
她的贴身侍女久等等不到大皇子妃回房，找出来恰好撞见了这样一幕，侍女尖叫:“大皇子快停下。”
她飞扑着上前，用自己的身形抱住燕明荃的腿，眼中含泪道:“皇子妃已经怀孕两月了，大皇子，您快住手吧……”
“什么？”燕明荃震怒，再看大皇子妃的惨状时，他眼前晕了一下，颤抖着手想将人扶起来，却发现对方血气太重，让他无从下手。
“快，叫太医……”
“来人，快去请太医……”
大皇子府，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燕明珏虽然去了大鑋，但二皇子府中的下人全都仍在，每日殷勤打扰，把府中照理得像燕明珏从未离开过一样。
离开了燕明荃的视线，婉华就没再强撑，说了自己体力不支，无法走动。
燕明珏面色阴沉，一路把她抱回了二皇子府，婉华识时务，并没拒绝。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明珏小心地把婉华放在了床榻上，柔声问她。
婉华半靠在床榻的墙壁上坐着，冲他摇头:“除了全身乏力，并无大事。”
“今日害我与红书的人，不是燕明荃。”
婉华见燕明珏神色沉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勉强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有个陌生太监带我与红书去了一偏僻大殿，我进去时便发现了迷香，为了避免正面冲突，只能佯装晕倒。装晕后我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在说要送燕明荃一份大礼。她们把我带走后又用一块帕子强行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才再次晕过去。”
“这样做太危险了，在燕国，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以后不要再跟着陌生人乱走，好不好？”
燕明珏担忧地抓住了婉华的手，通过手中的力道传递着自己的情绪。
当发现婉华不见了时，他心中那份焦急，不亚于当时听到婉华在扬州出事时的那一刻。
燕国有多凶险，没人会比他更明白。今日是他直觉准确，婉华没有出事，倘若他晚到了一步，或者婉华并没在燕明荃府中，又当如何，燕明珏想都不敢去想。
婉华略微不适地往回缩了缩手，却被燕明珏紧紧撰住。
她面色微带了几分愠怒，直视燕明珏的凤眸里温度渐渐凉寒:“燕明珏，你逾越了。”
燕明珏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无措地放开婉华的手，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婉华却不再理他，翻了个身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出去吧。”
“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燕明珏看着婉华明显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轻声开口。
“有一个大户人家，生了三个兄弟，大哥对父亲的家业虎视眈眈，二哥无心产业，只想闲云野鹤，老三是个呆瓜。”
婉华本来是背对着他的，却在听到他对燕明曦的评价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翻过身来，好笑地看着燕明珏:“你对老三的评价倒是高。”
燕明珏也对着她微微一笑:“有一天，这个大户人家的邻居出了事，需要人前去拜访，大哥明知道两户人家不和，他不肯去。老三这个呆瓜爱凑热闹，他抢着去。二哥怕老三吃亏，于是就跟着一起去了。”
燕明珏的声音渐渐放轻了，“他从未想过，这一趟出行，会成为他终生难忘的记忆。他险些在这趟旅程里丢失了一条命，可他却半点也不后悔。”
“他怎么了？”婉华忍不住问。
“他在那邻居家里，遇见了一位姑娘。”燕明珏用一双温柔的眸子凝睇着她，眼中的柔光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要把婉华溺进去。
“那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婉华抱着被子半坐起来，轻声问他。
燕明珏对着她浅浅一笑，柔声说:“那是一位很独特的姑娘，她与他初见，便送了他一份终身难忘的礼物。他为了那位姑娘茶饭不思，昼夜难眠，形销骨立……”
“他与那姑娘不过萍水相逢，怎么会变成这样？”
“除了父母兄弟，往来亲戚，这世间又有哪一个人不是萍水相逢？天宽地广，相遇已实属不易，遇到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人又有什么稀奇？”
婉华沉默了，不再言语，燕明珏又说:“那少年本想着带姑娘回家，可姑娘并不愿意，所以他便下定决心留在了姑娘家里。他知道姑娘对他有所防备，所以他也尽量顺着姑娘的心意做事，他想让姑娘看出他的真心……”
“那他的两个兄弟呢？”
“大哥趁着两个弟弟不在，偷偷篡夺家产，却没想到他做的一切手脚都已经被父亲察觉，所以父亲不得不把二哥召回家中。”
此时的婉华已经明白了几分，她问:“燕国皇帝身体如何？”
燕明珏见她一点就透，眼中带了几许笑意:“父皇身体很好，不过他早有传位之意。”
婉华问:“人选定了吗？”
燕明珏摇摇头:“人选未定。”
他目光带上几分悲戚之色:“明珏自幼饱读诗书，无意于皇图霸业。但大皇兄和朝中众臣不这样想，父皇和母后也不愿意听从我的意见。如今大皇兄对皇位势在必得，我现在回燕京，他必定心中不痛快。日后难免与我手足相残……”
“原来你是带我回来一起送死的……”婉华轻轻地笑了，她第一次那样认真地打量着燕明珏，她也是第一次发现，燕明珏除了燕国人的身份外，从性格到体貌，无一处不讨喜。
次日清晨，红书给婉华梳洗时忍不住语有凄凄焉地提起自己听到的闲话:“听说殿下昨日从大皇子府中离开后，大皇子突然就发了脾气，将大皇子妃暴打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硬生生地把她打到流产……”
“流产？”婉华猛然一惊，想起昨晚那个眼光温柔，不断哀求她原谅燕明珏的过失的女子，心中像被人压了一块巨石，沉得透不过气来。
“快点收拾，本宫要去大皇子府中探视……”
“殿下不怕大皇子他对您不轨？”红书没想到婉华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现在又不是昨日，你我全都清醒着，我若要去，当然也会带着你去，而且还要去的光明正大。”
婉华想起昨晚之事，心中简直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燕明荃身为燕明珏的兄长，竟然敢对她产生那样有违伦理的念头，实在是让人反胃。
在大鑋，兄弟共妻其实是十分普遍的一件事。但在燕国，按照燕国的规矩，无论兄弟之间是谁犯了错，造成的后果都要由妻子承担。
浸猪笼，点天灯，骑木驴……
这都是婉华在做女帝时从书本上了解到的燕国习俗。
“你想去哪？”
燕明珏正巧从外面走进来听见了婉华的话，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听说大皇子府中出了事，想去看看大皇子妃。”
婉华没有瞒他。
她受了大皇子妃的搭救的事情，昨夜已经跟燕明珏讲过了，燕明珏也听说了大皇子妃所经历的事情，没有拒绝婉华。
“我陪你一起去。”
“你？”婉华惊讶:“那你要带多少人马？”
红书把脸埋在婉华身后偷笑，昨夜燕明曦带兵马强闯大皇子府的事已经传开了，才一夜的功夫，谣言就变成了燕明珏与大皇子不和，才回了燕国，就故意带人找他的麻烦。
现在过错方全在燕明珏的身上，大皇子反倒成了受害者，燕明珏若是再去他府中，受到刁难也是理所当然。
“我若是真的带着兵马去，岂不是坐实了我与他不和的名声？”燕明珏走到红书旁边，接过红书给婉华挽发的动作，在婉华的黑发间插入了一只琼花簪。
婉华目光浅淡的看着铜镜中温婉柔美的女子，身心柔和，语气却是十分冷淡:“有些话昨夜我已经说过一次，不想再说第二遍。”
“当不得公主的心上人，那我便自贬身价，给公主做个梳洗挽发的小丫头，这样也不可么？”
燕明珏满意地看着婉华的黑发在他的打理下愈发柔美顺滑，故意凑到她而后半抱着她温声逗她。
“当我的丫头倒是没问题。”婉华侧身躲过燕明珏的怀抱，冷笑着回头问他:“可做丫头的大多是女子，你行么？二皇子殿下？”
昨夜燕明珏坦诚一切后的告白，再次遭到了婉华的拒绝。甚至因为他的过分坦白，遭到了婉华的抵触。
两人险些谈崩，如果不是婉华中了药体力不支，燕明珏有理由怀疑，她会打他。
“有何不可？”燕明珏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开了婉华，垂着眉眼低声道:“我女装的样子，公主早就见过了，不是么？”
红书一想，对啊，海客居那日，可不是就见着了女装的驸马爷？现在想想，当时燕明珏的扮相，要论起来还真的就比大多数女子耐看。
红书窃喜的表情太明显，被燕明珏抓个正着，他指着红书对婉华说:“瞧，连你的丫头都笑话我。”
婉华瞥红书，红书立刻板着脸站好，一脸的与我无关。
“她哪里是在笑？分明是怕你抢了她的饭碗。”
婉华优雅起身，对红书伸出手去:“走吧，我们再晚出发一个时辰，大皇子府怕是要给我们留饭了，到时候吃与不吃都是一个问题。”
“那驸马爷？”红书仍不忘记眼巴巴看着两人的燕明珏。
“他愿意跟着就跟着，腿长在他身上，本宫还能绑着不成？”
婉华没好气道。
燕明珏笑着道:“就算是殿下真的将我绑起来，我也会为了殿下，拼命解开绳子，护在殿下左右。”
“你护着我？”婉华露出嫌弃的神情，弯腰上了轿子:“那谁护着你们家的家产？”
燕明珏不敢再惹她生气，只能和红书一般，跟在轿子旁边走，亦步亦趋。
“就算是呆瓜，也总有长大的时候不是？”
燕明珏与婉华斗嘴也能体会到趣味，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百姓的眼光，已经开始浮现出了惊恐。
早就听闻大鑋女子刁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竟然敢自己坐轿子，让他们的二皇子殿下像个奴仆一样跟在旁边走。
再看他们的二皇子殿下，显然已经十分习惯，甚至还能自得其乐，实在是不合规矩。
“世风日下啊……”
白胡子老头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摇头叹气。
“他们在说什么？”
婉华透过轿子上的小窗子，也发现了周围的路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她忍不住开口去问燕明珏，想要知道个明白。
“他们都在说三公主美丽大方，二皇子英俊潇洒实在是般配。”
燕明珏一脸正经地说瞎话。
红书第一次发现这个驸马爷还有如此灵活的一面，她笑弯了眼，走在路上时更加地昂首挺胸。
燕国女子如何？大鑋女子如何？
为人一世，最重要的便是自己开心就好，哪用得着在乎旁人的看法和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