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主又如何不知道？
对一个植物人许下这样的承诺，无异于开空头支票，可是除了沈介，沈家主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他现在倒是开始庆幸了起来，当初沈介成为了植物人，而不是直接死在那场车祸之中。
“你说的，是真的？”
岑悦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风，她的声音有些黯哑，哑得让人不由得为此心疼心软。
黑发少女低着脑袋，垂着眼帘，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就像是泛起褶皱的丝绸，暗色的夜晚之中，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绪。
一旁的于航此时正一脸的担心地看着她。
沈家主大喜过望，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带着浓浓的笑意。
吴瑞瞬间变了脸色，但是此情此景，他确实插不进话。
“当然是真的，沈介是我看重的儿子，只要岑悦你能帮助沈家度过难关，将来我的一切都是沈介的。”沈家主信誓旦旦地说着话，就差对天发誓了。
“可是他已经成为植物人了。”
岑悦抬起头来，眸中含着一层水光，她的神情似悲似喜，漆黑的瞳仁里几乎能照见沈家主的脸。
沈家主一下子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岑悦的表现分明是还对沈介抱有希望啊？怎么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沈家主讪讪地笑了一下，嘴唇嗫嚅了两下，说道：“虽然是植物人，但是还有一定几率会醒过来的不是吗？”
这话说出口后，连沈家主自己都不相信。
而岑悦，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她根本就不关心旁人因为这句话产生了什么反应，岑悦轻轻笑了一声，漂亮的眼眸险些含不住这片凝结成的水雾，她转了身，似乎是想走上两步，身体却摇摇晃晃的，就像是喝醉了一样，于航吓得连忙伸手去扶她。
“小姐。”于航被吓得胆战心惊，他难得面色冷凝，眸光冰冷地看了沈家主一眼。
若是单纯地提一提沈介那还稍微好一点，毕竟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小姐再难过也慢慢地把事情藏在了心里，总有一天伤口会愈合的。
可是那个什劳子沈家主好死不死地要说什么“等沈介醒过来的时候”“家主不会再反对”这样的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这简直就是把好不容易才愈合了一点的伤口活生生的撕开！
小姐不受刺激才是奇怪了！
那个眼神的温度冷极了，让沈家主这样的人都有一丝心惊，甚至于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用沈介来谈判是不是做错了。
于航忠诚地站在岑悦身侧，扶着她的手臂，语气又是心疼又是不忿：“小姐，不要再去想那个人了。”
“他已经成为植物人了。”
这个时候，岑悦根本就听不进于航的话，她又笑了一下，可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她喃喃地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忽地摆正了自己的头，语气理智而又冷静，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同自己说话。
“他已经是植物人了，所有人都说，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么说着，岑悦眸子里滚动颤抖的眼泪全都滚落了下来，落在衣襟上，绽开一朵一朵的水莲花。她捂着自己的眼睛，重重哽咽了一声，精致的五官扭曲成一块，似乎痛苦极了。
岑悦放下自己的手，努力地睁着大大的眼睛，如果不是于航还在一旁扶着她，她都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她歪倒在于航身上，几乎是自虐一般地重复道：“他醒不来了。”
于航抱住她的身体，闭上了眼睛，只好叹息一般地说道：“小姐，你别伤心，他会醒来的。”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仿佛看到了无尽黑暗之中的一丝丝曙光，岑悦猛地揪住于航的衣服，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是真的。”于航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温暖，就像是照在积雪上的阳光一样，他的语气很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小姐，你在这里，他就会醒来的。”
岑悦揪住于航的衣服，眼神迫切：“我要去见他。于航，我要去见他。”
“好。”于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眼神温和又宽容。
他这样的态度给了岑悦极大的宽慰，至少她的神色不再是那样悲伤得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松开了揪着于航衣服的手，在于航的轻声安慰下，微微地合上眸子。
谁都没有料到剧情会这样发展。
尤其是沈家主，他看着似乎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现在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管任何事情的岑悦，饶是他叱咤风云半辈子，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于航半揽着岑悦往外走，在经过沈家主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到岑悦的情绪，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忽地变得极冷。
“如果沈家主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话，就不会任由着主谋逍遥。哦，对了，我怎么忘记了，那可是沈家主你的，宝贝儿子呢。”
最后几个字，于航咬牙又切齿，几乎是从齿缝之中逼出来。
沈家主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当初事情的真相早已赤裸裸地摆在“岑家”面前，饶是他脸皮厚的很，这个时候一张脸皮也因为以沈介为由向岑悦求助烧得火辣辣的疼，就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干净了一样。
他想要开口解释两句，但是所有的话都在于航这个以往都是未语笑三分的管家冰冷狠厉的眸光之中湮了下去。
于航目光狠辣地盯着沈家主，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如果沈家主不希望沈家败落的速度更快些，就管好你们沈家的人，最好再也不要让任何一个沈家人出现在小姐面前。这一会，是我这个管家出面，压着脾气劝你两句。下一回，‘家主’就会直接出手了。”
最后他看了旁观一场戏之后眉眼带了两分笑意的吴瑞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岑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