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影思索许久，仍然搞不懂被软禁与去踏鞴砂写论文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与将军悄悄讨论了好一会，还是不能想通其中关节，俱是疑惑不解。
“你刚刚去哪了？”雷电影放弃思考，看向白宵问道。
白宵听到询问，马上兴冲冲把东西掏出来：“锵锵！看！我在那边买纪念品的店买到的！现场手工制作！等了好一会才买到！”
那是个木头雕的小“卡尔贝特”像，巴掌大小左右，十分……抽象。
细节处理很肉，线条粗糙，各处比例失调，形象特点抓得也不太好，除了有角有翅膀的龙形以外，没有任何地方对得上，甚至脸部还加了手艺人的臆想，青面獠牙，残暴至极。
阴森，凶猛，残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属于是信徒看一眼完全认不出是自家魔神，听到介绍后会直接砸摊的地步。也怪不得能在人山人海的祭典中被白宵买到。
估计是没人看得上这丑东西吧……
“有几分神似。”雷电影道。
翻译一下就是：形状勉强能联系到一起。
“我也觉得，居然那么短的时间连神像都出了。”
她看起来实在开心，就连神子都不忍心刺她，将视线从那扭曲的一坨的东西上移开，礼貌微笑，不语。
“还有！”白宵又掏出两个：“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像和狐狸像！”
这两个就显得精致很多，还上了颜色，毕竟是稻妻流传已久的，各处细节都经得起考量。
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是常见的款式，可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格外精致，手上驾的刀也是全金属制作，属于摆在店里最高处的镇店之宝级别，一般情况下不卖，也不知道白宵是怎么说服店主买到手的。
哦，可能是直接说想要，店主多半不敢拒绝，含泪卖出。
然后就是小狐狸，与稻妻神龛边最常见的狐狸差不多，但体型却很好的保持在高瘦与矮胖之间，可爱了不少，还被漆上了粉色，额间画有一个小小的樱花钿，红色的墨迹未干，一看就知道是让店家现画上去的。
三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东西摆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偏偏白宵完全感觉不到一般，兴致勃勃的表示回天守阁之后要摆起来，而且要摆一起，日夜欣赏。
雷电影沉默片刻，选择由她去，反正每天出来看到这些东西的是将军又不是她，让将军自己伤脑筋去吧。
“所以你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些东西？”神子问道，光听询问的内容会感觉她有些生气，但听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连音调都没什么变化。
“是呀。”白宵点点头，小心翼翼把自己等待许久才买到的宝贝收好，“收藏品又增加了！”
还挺骄傲。
神子也确实没有生气，毕竟刚刚如果白宵也在场，那两个学者的骨灰可能都难找了，这不就少了两个苦力？还要费一番功夫应付他们在教令院的亲友。
“我记得你放进空间的藏品都有我一份吧？”神子又露出熟悉的狐狸笑，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啊，嗯。”白宵迟疑的点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不是吧，这个都要充公？现在拿出来还来得及吗？
八重神子自然不是想拿走她的东西，只是单纯觉得这三样东西就不应该摆一起，尤其是那坨不明物体，简直比史莱姆都抽象，看到都觉得伤眼睛。
白宵试图挣扎下，于是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雷电影。
白宵：盯——
一旁的雷电影猝不及防收到暗示，有些纠结，毕竟她也觉得这些东西不应该放在一起，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说要炼器，还说材料在神子那。”
说着将视线与神子相对，沉默。
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能转移神子注意力的事了，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白宵自求多福吧，是留是去，全看神子。
白宵叹口气，默默诽付这个借口找的真的烂，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转移注意力……
我的手办，注定是留不住了。
“是在我这。”出乎意料的，神子接话了。
八重神子瞟了一眼呆愣的白宵，又转头看向难得露出震惊的雷电影，眯眼露出个笑。
看起来简直和狐狸雕塑一模一样。
“神子？”将军疑惑歪头，唤她道。
“是在我这。”神子笑着开口，“要什么就来拿，随时可以。”
反正藏品都是卡尔贝特这只魔神辛辛苦苦攒的，可不关她一只小狐狸的事，到手的是多是少都是赚到，分给自家神明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嗯……”雷电影点点头，望望天色，重复将军给她的提示，深沉道：“那就现在吧。”
正好现在出来了，与其逛这些似乎与以前无异的祭典，不如练练手，捡回往日的兴趣。正好阅览将军的记忆后也有些手痒。
“好。”
八重神子一向不会拒绝雷电影，即使这是她筹备已久的祭典，即使她为这次祭典忙碌许久，即使她再想与影一道故地重游，感叹稻妻之变，想听影的赞扬，想让她知道自己五百年的漫长等待。
但是……
好。
她回答。
无论雷电影想干什么，八重神子永远会跟随她的神明。
雷电将军颁布政令，由八重宫司善后；雷电影躲避于一心净土规避磨损，那八重神子代替她承受成长；雷神被奸臣蒙蔽，那就由其眷属明辨是非，平衡稻妻各方势力……
她愿意等待，等到神明走出伤痛，走出迷惘，然后侍与神明左右，一同守护神明珍重之物。
一如现在，八重神子愿意抛下自己的期待，放下所有事情去陪雷电影完成她一时的突发奇想。
“这不好吧……”白宵踌躇不前，也没想到怎么突然话题转变这么快：“祭典还未结束，神子准备了这么久不是吗？”
还有就是她还没好好和尾巴say goodby。
手腕一翻，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一个狐狸面具，“啪”的一下挂到雷电影脸上。
“祭典就要好好玩！”白宵理直气壮的说，“什么时间干什么事！现在是祭典，给我好好逛街啊！”
“来来，一人一个！”又快速把同款面具套到神子头上，她哈哈笑着窜出去两步“那三个雕像都是我的，神子那份我会再送到鸣神大社！”
神子笑笑，把扣在雷电影脸上的面具上移，让她的面具和自己一样挂在头上，问道：“如何？”
无论雷电影如何选择，都是可以的。
“继续逛罢。”雷电影面无表情的说。
也不知是谁先求助，最后倒落成我不是了。
脸色阴沉沉的望了眼白宵停驻于一处小摊前的背影，默默礼尚往来的帮神子把她头上的面具扶好。
两张狐面，一张绘着紫纹，一张描着红痕，戴在两人头上格外和谐，将雷电影面上的肃色柔和了不少，让八重神子多了几分童稚。
“好啊。”神子牵起她的手，慢悠悠沿着白宵跑掉的方向走。
雷电影看了眼被抓着的手，没有挣脱，反而用上些力气，让两只手握的更紧些。
“白宵那天和你说了什么？”两人走着她突然开口问道。
八重神子有些意外的挑眉，“影想知道？”
“不可以吗？”雷电影反问。
坦坦荡荡的态度让八重神子怔愣片刻，才重新笑道：“当然可以，就是让我很意外。”
还以为你会选择性遗忘这件事，一辈子不闻不问。
“无需意外。关于神子的一切我都会在意。”雷电影垂眸道：“想知道神子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稻妻这五百年又有何变化……”
“刚刚你与那学者的对话我听的真切，但我能不理解，将军亦不能。”
“前所求于治安，在于士兵当街拦人，无能为力而怒斥稻妻；后关乎学业，是在于利益。治安出了问题，没有找人问责，而以利平之，驱之以得利而具谅。”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相信神子，神子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所以这件事神子暂且无能为力，故而暂且求全。”
“让神子都难以约束的……将军？”
“将军是以我为蓝本制作，一心追求永恒，荡平稻妻走向永恒的一切阻碍。将军不可能出错，那出问题的肯定是稻妻。”
“或者说……是稻妻的人。”
“这改变一定在将军不知道的地方，最有可能的是三奉行，他们是除了神子外最接近将军的存在。”
“神子，告诉我。稻妻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你一定知道的，对吧？”雷电影的眸中仿佛酝酿着千万雷霆：“告诉我，神子。我只信任你。”
“好呀。”那时时刻刻藏在眼底的算计与对人间的戏谑消失，八重神子露出了与小时无异的灿烂笑容：“那……你想先知道什么？稻妻？我？奉行？还是白宵？”
果然，事关奉行。
“你。”雷电影神色认真，“稻妻之变不在一朝一夕，所以神子更重要。”
“唯独你，我无法承担失去你的后果。”
比起病入膏肓的稻妻，还是如此鲜活浪漫的你更加重要。
“我想知道，神子这五百年过得怎样。”
居然连如此迟钝的影都能发觉到吗？还以为这一刻要等得更久……久到，下一个五百年？
这近乎告白的语气落入耳中，即使知道这并非心中所想，但仍然有一股压不住的痒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耳朵都软了半边。
还好耳朵上都是毛毛，平时也是垂着的看不出来……
“当然可以。”八重神子道：“影想知道什么都行。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街上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但要是我们中途偷偷走掉，她会炸毛的吧？”
她，指的是还在不远的地方傻乐的朝她们招手的白宵。
“小狗虽然很好哄，但是也不能随便欺负，气急了会咬人的～”
“今晚在鸣神大社，我们彻夜长谈～”
神子凑近影的耳朵，呼吸一下下打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咬的极其暧昧。
“嗯。”雷电影反手握住她，加快脚步：“那走吧。她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