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班门口，王培新站在阳台边，看倾盆大雨一个劲儿地兜头往下砸。
“……”
“那逛校园就暂时取消吧。”
底下几个男生带头拍桌子，不用写作文。
王培新看这也没办法，只好改天：“那就下周二吧，方漾，你去帮我把教室里的作文本抱过来，今天这节课就念你们上周写的周记。”
王培新每周都会要求他们写周记。
改的时候撞上合他心意的、写得好的，就会当着全班的面全班的面念出来。
“方漾”两个字此刻落进某个人耳朵里，变得有些扎耳。
庞一明看着前排大佬在桌子上闷头趴了一节课间，终于缓慢地动了动头。
陈褚戈抬起头，手臂关节支在桌沿，搓了搓脸。
……肉眼可见醒得有多艰难。
方漾把作文本抱回教室，放到讲台上，下去回了座位。
陈褚戈半掀眼皮，单手捏着笔杆，绕着中指转了一圈又放下，陷入沉思。
前几次的事他也只是奇怪，但再怎么好奇，随着这几周的波澜过去他也忘了个干净，没上心。
对刚开始蔡家作的一番话，陈褚戈其实也不是真不信，但他陈褚戈没那么多心思，也懒得去费力气去猜别人的心思。
直到事情走向逐渐变得明朗。
知道了蔡家作口中的发小就是方漾，陈褚戈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
就像一颗种子，他隐隐觉得，可能方漾真的是喜欢他。
而现在，“情书”摆在他柜子里了。
他不信也不行啊。
“……”
证据确凿，陈褚戈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方漾竟然真的暗恋他。
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如想象中的反感，对这个看似欲擒故纵的把戏还甚至、有点儿淡淡的好奇。
像是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突然添了几个有意思的玩具。
不着急扔，他这次暂时有点想先试玩看看。
陈褚戈的手不由自主伸进桌肚子里，很快找到那封信。
他将它平平整整地放好，指腹贴着信封面，传来顺滑的触感。
他倒是等着想看，方漾接下来，还会干些什么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
“……”
“……”
-
一节语文课下课，李绍拖着残破的身体筋疲力尽回了教室。
“我草，昨晚那碗麻辣烫绝逼他妈的有问题。”李绍揉着肚子，在座位上郁郁寡欢：“陈褚戈，你也吃了？你怎么没事。”
他记得全寝室都吃了。
“我没吃啊。”陈褚戈眼皮低垂，把玩着手里的笔，不知道在笑什么。
“那是我记错了？”李绍肚子传来一阵异样：“草不管了，不行我又要去厕所，诶，庞一明帮我再跟老师说一声。”
庞一明：“去吧去吧。”
李绍差点没死在厕所，来来回回无数次，最后几乎是爬着回来的。
庞一明看好戏地笑着：“哟，绍哥虚了。”
他从厕所回来便一坐不起，陈褚戈瞥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是怜悯中透着嫌弃，还“啧”了一声。
“……”
李绍：“庞一明，陈褚戈怎么回事？”
“刚刚又有女生给褚哥写情书了。”
“哦。”李绍腿软，瘫在椅子上满不在乎：“那不正常吗？”
“你知道是谁吗绍哥，”庞一明：“说出来吓死你。”
“谁？爱丽丝？陈一澄？还是马燕如？”李绍随口说出几个能吓死他的名字，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马燕如坐着也躺枪：“……”
爱丽丝是他们班一个胖妞，人挺可爱的。
庞一明正要开口，陈褚戈淡淡地说：“什么谁谁？刚刚说谁了吗？”
庞一明：“……”
这一岔实在太突兀，显得诡异。
李绍虚眼打量陈褚戈，看他坐怀不乱面相坦然的样子心里暗叫有鬼，绝逼有鬼。
-
语文课结束，王培新夹着书要走，结果想到什么，走到后门又绕了进来。
“李绍，听说你跑了一上午厕所，没事儿吧？”王培新略带关怀。
“昨晚上吃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没吃啥！”
李绍贱兮兮地笑：“没事老师，我拉出来就好了。”
华城高中是寄宿制，班主任身兼数职，堪比保姆照单全拦，不仅要负责学生的学习，生活上更要多加关怀。
“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着点。”王培新不放心地交代了句。
李绍诶了声。
他问完就要走了，眼尖地瞅见一个男生：“陈褚戈。”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这样不好吧，”马燕如简直没眼看他们：“你们这样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教室后几排，李绍嘴里叼着根儿棒棒糖，吊儿郎当：“怕什么，看完放回去不就行了。”
“万一陈褚戈回来撞见了怎么办？”马燕如说。
李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陈褚戈肯定是被老王叫过去说那比赛的事儿去了。”
“对哦。”庞一明点点头，他跟一头雾水的马燕如解释：“嗨，他们俩换座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还以为褚哥坐里面就不太会被王老看见，没想到运气这么败。”
结果还是被叫过去了。
坐了三周的同桌，李绍自以为深知陈褚戈其人，他几乎是宠辱不惊，情绪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但这节语文课上，李绍就是奇妙地感觉到了陈褚戈突如其来的好心情，笑意藏都藏不住。
可能他自己没意识自己勾了多少次唇角，李绍可是全都看见了。
这可让李绍惊了，他一定要看看这让他褚爷春心萌动的姑娘到底是谁。
“绍哥搞快，看看里面都写得什么，”庞一明催促，搓搓手等看，挤眉弄眼：“语文课代表的情书，文采肯定不一般。”
李绍手里的动作一顿：“你说着谁写的？”
似乎是因为跑了一大早厕所把脑子跑坏了，或者是拉肚子把他自个儿身体都快掏空，没心情想起多的事儿。
李绍浪了快两节课才想起来，似乎有个人跟他说过叫他帮忙带信儿。
慢慢地，他迟钝的脑子突然开了窍。
就像一根导弹的引线，突然被点燃，慢慢地，在李绍脑子里“哄”爆开了。
“对啊，”庞一明没明白：“这是方漾写给褚哥的情书啊。”
“不早说？”
李绍操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手上这他妈是个烫手山芋。
信被他往桌子上一扔。
他跟陈褚戈昨晚上才换位置，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
方漾肯定也以为他的座位还在里面，哪知道那儿他妈的是陈褚戈的位置。
看陈褚戈那个样子，怕是真以为这是情书。
庞一明见李绍连连操了两声，皱着眉像是，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蚊子：“怎么了？不看了啊。”
李绍心想看个屁啊看，他几乎肯定这是方漾叫他给蔡家作的信。
他没忍住看了眼第三排的位置，雨打在窗外阳台，带起一阵风，方漾那姑娘正埋头扎在卷子里，做题做得认真。
李绍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看了看那封被扔在桌子上的信，一咬牙。
“马燕如，把你墨水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