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睿王，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像当初那样对她。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
但至少，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睿王接过苏梨手里的外裳，然后从钱袋子里拿出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五两的银子，放在桌案上。
这算是钱货两讫。
睿王还是很懂。
“不错，功夫到家。”
“王爷谬赞，不过是些寻常技艺罢了，上不得台面。”苏梨还知道谦虚。
但盯着桌上银两的那眼神，就比较直白。
睿王也不说什么。
差不多也快到早朝的时候，他不能再久留，于是穿上衣裳，告辞离去。
苏梨还挺开心的。
这位催命的祖宗终于走了，她还能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最关键的是，她拿到了报酬。
这是她正常劳动所得，是正经的银子，而且数量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希望睿王那被门夹坏了的脑子可以稍微晚一些恢复正常。
当然，这只是想想。
收好银子，为了表现出自己优秀的服务质量，同时为了欢送睿王，她亲自把人送出去。
反正天还没亮。
这个时辰，鸡都没起，更不会有人在明镜司里面晃来晃去。
于是苏梨就很放心大胆的送睿王出去。
刚推开门，却看见端着药酒的清月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苏梨傻眼。
睿王正好在系腰带，看见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放在心上。
他刚才是听到有脚步声，但因为正专心看着苏梨缝补，又听见那脚步轻飘没有内家功夫，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见清月，他也只是淡淡扫过去一眼，然后朝苏梨点头示意，抬脚离开。
苏梨愣了半晌。
直到睿王身影完全消失，她都没想明白对方此举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清月姐姐，你、你怎么这么早啊……”苏梨声音有些颤。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睿王刚才的行为似乎有些让人误会的地方，也不知道清月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如果她来得早些还好，至少他们之前的对话还是很正常的，交易流程也算公开透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苏梨现在很着急，恨不得拉着清月把刚才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清月已经微微收回手里的托盘，淡笑着道：“这还不是担心你，之前见你手肘擦破了，我就回去找了药膏，愈合伤口很有效的，本来说早点给你送过来，顺便看看明镜司的人有没有为难你，现在看来倒是坏了你的好事。”
“没有没有，清月姐姐你误会了，我和王爷不是……”
“说起来，苏梨妹妹对殿下的称呼还真是特别，人人见了睿王，都叫一声殿下，倒是苏梨妹妹叫得亲昵。”
清月说着，先一步绕开苏梨走进去。
苏梨还想解释，但听见她这么说，思绪仿佛被打断一样，整个人愣在当场。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该叫睿王“殿下”的。
这么明显的差别，他应该早就发现。
但他没有挑明。
苏梨脸上的血色开始飞速褪去。
从前，只有她和云家的人才会不守规矩叫他一声王爷。
他大概是看在云曦的面子上，才没有严令禁止。
现在云曦死了。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经历过这种借尸还魂的事件，她想的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些。
在结合睿王这些天以来的奇怪态度，一个荒诞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她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就听宫女们八卦说过，睿王向淑德太妃明示过，自己最想娶的人已经不在人世，所以他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再另娶他人。
睿王最想娶的人是云曦。
而现在，云曦的确已经死了。
所以，他是不是把她当成是死而复生的云曦，所以才这么殷勤？
看他的样子，是极有可能的。
她想起自己刚刚给他修补袖口时，他脸上那种谨慎又温和的表情，哪怕烛光昏暗，她看得清清楚楚。
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却觉得心惊胆战。
是了。
她何曾在睿王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除了对云曦的时候。
难怪他刚才接过衣服，会说她针脚好。
他从未认真看过她绣的东西，但上辈子云曦经常拿着她的绣品和点心去给睿王献殷勤。
云曦给他的东西，他从来都是分外珍视的。
他一定把她当成了云曦。
意识到这点的苏梨脸色苍白如纸。
这个想法仿佛利刃一般，劈开她的血肉，将那最尖锐锋利的刀口深深插进她的心脏。
她越来越肯定这种推断。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睿王现在的行为逻辑。
苏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会成为云曦的替代品，当真可笑至极！
“苏梨妹妹在想什么呢，门口站着吹风吗？快进来，我帮你上药了。”
屋里传来清月的声音。
她从刚才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许久，如果没有被睿王的事情影响情绪，苏梨应该会发现这点蹊跷。
但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情。
她整个人被恐慌包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月在屋里等一阵，半天没等到她，只能出去查看，见她愣在门口，也没多说什么，只牵着她往屋里走，同时道：“傻愣着干什么，快把伤处给我看看，我这个膏药可是之前从太医院弄来的，止血化瘀，生肌祛疤，是顶好的东西，还专程给你送过来，你可一定要领情。”
苏梨被清月按在凳子上。
随着她拧开瓶塞，一股特殊的幽香从玉白色的瓷瓶里飘出来，萦绕在她鼻尖，让她混乱发散的思绪稍微收拢了一些。
她看着清月手上的瓶子，皱眉，“这是？”
“对了苏梨妹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若有空的话，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外面。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破晓的清辉撕裂黑暗，悠悠洒在明镜司寂静的庭院内，透过竹篾纸窗，也照进了房间里。
清月却仿佛整个人站在阴影里。
苏梨不明所以的看向她，“什么问题？”
清月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我想知道，你使用了什么办法，勾引的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