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游街。
盛况空前。
对于这种热闹，顾小蛮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早上去云若璃那里拜见过后，就带上蕊枝，换好衣裳，去了临时包好的酒楼。
她一身葡萄色广袖平针单罗纱，身下是灰绒线绣鱼百锦水仙裙，头上的发髻是蕊枝新学的花样，在垂鬟分肖髻上稍作修改，配簪花玉饰，看上去娇俏可爱。
几天京城许多贵女都出了门。
街道两边凡是有阁楼雅间的酒楼酒肆，都被人包下。
顾小蛮第一次参与这种全城性质的娱乐活动，格外兴奋，蕊枝几次要帮她蒙上面纱，都被她给打断。
“哎呀，我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不用守这种规矩的，蕊枝你也不要折腾，快过来跟我一起看热闹，你看对面那窗子小小的掀了个缝儿，肯定是想看又不好意思，还有那边，我都看到窗缝后面的袖角了，还遮呢。”
顾小蛮捧腹大笑。
“你说这些京城闺秀怎么回事，又要看，又要遮遮掩掩，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殿下，大齐女子多矜持，像如今这般在街上偷看男子之事，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蕊枝笑着解释。
她当顾小蛮不懂事。
顾小蛮偏着头，道：“可如果是真的矜持，就不该来街上啊，又要做又要立，那不是作假？”
“这……”
蕊枝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她大概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解。
还看得这么透彻。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顾小蛮这话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想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问完之后，就转头继续趴在窗子边上打望，期待游街的队伍过来。
蕊枝轻叹。
正要退下，就听见顾小蛮又道：“蕊枝蕊枝，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听下面的伙计说一会儿状元郎队伍经过，会有人丢鲜花或者手帕下去，你有没有带？借我用用。”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把所有的体验项目都试过一遍，才能算是不虚此行。
顾小蛮还没有到学女红的年纪。
当然，就算到了，她估计也是不会学的。
她们一家几个女人，都一个赛一个的手残，可见她在女红方面也不会有太大天赋。
而且她身为公主，也没必要做这些。
“殿下可快饶了奴婢，这手帕是贴身之物，怎能给陌生男子？”蕊枝听罢，连忙摆手。
“可是来都来了，总要丢点什么东西吧。”
顾小蛮看向桌上的果盘。
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云若璃还要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就给她讲过掷果盈车的故事。
她那时候不太懂，以为想跟谁玩就可以拿果子丢人家，结果给人脑袋上砸出来一个大包。
那天之后，顾小蛮就渐渐走上跟人打架撕逼的道路。
不过她并不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是想直接拿着桌上的果盘参与到这次状元游街的盛况之中。
但现实不允许。
蕊枝可能也觉得她这想法有些危险，于是连忙说要去帮她找点鲜花回来。
反正状元郎的车队过来还需要些时候。
她还有时间。
顾小蛮点头答应。
蕊枝快速出去。
咔哒一声。
房门关上。
顾小蛮坐在窗边，开始百无聊赖的欣赏街上风景，想起之前她才到京城的时候就被这里的盛况吸引，眼睛发直。
有个人还特别不怀好意的说，要带她逛遍京城。
可惜只有傻子才会听信他的鬼话。
好在现在那个人落榜，根据他之前跟她阿爹的约定，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想到即将到来的光明未来，顾小蛮满心欢喜。
就在这个时候，状元游街的队伍已经出现在街头。
顾小蛮兴奋起来。
她整个人撑在窗边，仿佛是要把内心的喜悦发泄出来似的，跟着人群一起欢呼尖叫。
那些藏身在雅间中的闺秀需要矜持，但别人不需要。
有几家的小童更是沿街追着状元郎的白马跑，脸上笑容灿烂。
边境的战事平息，漠北的疫病也逐渐好转，那些曾经笼罩在大齐天空上的阴云，仿佛都在帝后联手下被逐个击碎，如今晴空万里。
帝后同心，是大齐之福。
而这时候出现的新科状元，似乎又给了他们一个狂欢的理由。
万人空巷。
顾小蛮跟着所有人一起欢呼。
恰好这个时候，身后的房门响了。
顾小蛮头也不回，直接向后伸手道：“来得正是时候，快快快，东西给我，我告诉你我准头超级好的，一定可以一把砸到状元郎身上！”
她兴奋得直蹦。
看得出来是很高兴了。
身后的人站立片刻。
顾小蛮半天没拿到她的花。
正要回头，却忽然听到街上有人说状元郎到了。
顾小蛮又打了鸡血似的看过去。
人果然已经走到她所在的酒楼附近。
李绍远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又经历过当初那般惨烈的变故，颠沛流离多年，看尽了人生苦楚，身上的气质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甚相似。
他骑在白马上，整个人有种超脱于这纷扰尘世的冷淡，仿佛这些狂欢都与他无关。
但就是这种冷淡，更显得他与众不同。
顾小蛮甚至看到对面几处窗框动了动，露出手帕一角。
“蕊枝快！有人要抢咱们彩头！”
顾小蛮或许把掷东西这件事看成某种比赛，并且发誓要抢在所有人之前命中状元郎这个准心，不然她就要输了。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终于递个东西来。
顾小蛮看都不看，就准备扔出去。
但细一掂量，忽然觉出手里的东西好像有些过于沉粗壮，冰冰凉凉，不像是花草的茎。
等她低头看去，才看清手上是一把精巧匕首。
匕首开了刃。
在艳阳天的光亮下，泛出冰冷的寒芒。
顾小蛮只觉背脊发凉。
正要抬头，就听见对方的声音悠悠传来。
“愣着作甚，掷啊，瞄准眉心掷过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顾小蛮悠悠看过去，只见端木若寒带着笑意站在她身后，阴森森的脸上，没有丝毫善意。
“寒……寒哥哥……”
“别，公主这声‘哥哥’叫得催命，臣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