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妙愣住了。
她没想过床上躺着的人会醒过来，更没想过他会穿越整个林子，一直寻到这里。
但鼻尖传来的气息就是这样情绪的告诉她，这就是他。
他醒了，他没事。
“你怎么？”
“咳，咳咳……”
顾阿妙刚说完一个字，就听见耳边传来压抑着痛苦的咳嗽声，然后就是腥甜的气息。
他吐血了。
“阿烨！”顾阿妙连忙转过头，扶住他的肩膀。
“不要怕，我没事。”男人的声音无比虚弱，但跟之前生机断绝的样子全然不同，“我不会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顾阿妙手指摸索到他脉搏上，那里果然已经恢复了跳动。
虽然很弱，但还是在跳。
清宴帝枕在她肩膀上，换了几息，才把真相告诉她。
原来之前她从一位前辈那里得到过一种药，那位前辈特意强调是自己吃剩下的，他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留下了。
后来也忘了这件事。
但后来，他被云问涯打成重伤，又冒险进宫，回去之后已是危在旦夕，只有那味药能够救命。
但那时他们也面临着一个选择。
那药只有一份，中毒的雁王和重伤的他都有性命之危，苏闻柳虽然医术高超，也只能救一个人，他没办法做决定，只能让他们自己选。
这两个曾经在生下来就要被抉择的兄弟，最后还是面临了这双生一死的问题。
当时他已经昏迷，只有雁王在中毒之下还有一丝意识，是他做主把生的机会给了他。
他说，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什么都不想，只想当个闲散世外人，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他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
对他来说，活着只是一种意义上的痛苦。
他要把这“痛苦”给弟弟。
还给他被自己偷走的前半辈子的人生，也换回他下半辈子永远的安宁。
就当是他这个哥哥最后能做的事。
于是雁王赴死。
元子忱在几个月后醒过来，成了雁王。
丧妻，丧兄，丧子的他，拿着玉扳指，号令黑甲军，杀向了京城。
“有那仙药，我没那么轻易死。”
所以，他不需要什么救命的药，也不需要她不顾安危来为他找药。
“对不起阿璃，我该早些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我只是……咳咳……”
他匆忙解释着，忍不住又咳出来几口血。
话是这么说，但云问涯那两掌的确不轻，如果不是他用了仙药，现在早已经是一具死尸。
顾阿妙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她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嘴角的血。
“我知道不应该强求你，明明……已经说要改自己那些坏毛病，不能再不顾你的意愿，可，咳咳，我又犯错了，我该死。”
“没事，你没事就好。”顾阿妙如今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
人还在就好。
她的手帕在他嘴角停留片刻，又感觉被他轻轻握进手心。
黑漆漆的山洞里，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耳旁传来紧张的气息。
他道：“阿璃，我脾气坏，性格也差，但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如果你还是坚持，那我也……”
他本来想说，如果她坚持不回，他也不会再强求。
但那三个字要说出来，实在困难。
所最后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顾阿妙反问道。
身边的男人气息一窒。
他想起她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话。
她不会回去。
其实认真想想，就算她待在苗疆也没什么，她喜欢这个地方，他不能强迫她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常过来看她。
京城到苗疆虽然有些距离，但等到运河开通之后，过来一趟也不是很难。
只能让云庄他们辛苦些，把奏折来回运。
顾阿妙感觉到耳边的气息颤了颤，她叹气，双手环抱住他的腰，道：“也是，你知道昏迷着，应该没听见我说的话，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我愿意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回京城。”
“阿璃？”男人愣了片刻，然后激动起来。
不过说是激动，恐怕还不足以体现出他的心情。
欢喜之余。
他也握住了她的腰。
顾阿妙脸色骤变，“喂，老实点啊你，我风寒还没好呢，你别想再折腾……唔。”
话没说完，对方就吻了过来。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她做什么，他也舍不得，只是想吻她，想把她融入骨血。
缠绵一吻，顾阿妙有些缺氧，他松开她喘息片刻，又是索取。
顾阿妙只觉得头晕脑胀。
好不容易才挣开一点，她下意识拧着他的耳朵，道：“你是不是聋了，我都说了我风寒没好！”
再这样她真要生气了。
“我知道。”
说完，又换了个温柔的吻。
顾阿妙怕把风寒传染给他，他自己倒是没这个担忧，欢喜又小心，在她再三拒绝之后，那冰凉的薄唇在她唇边轻轻啄吻。
顾阿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无奈的靠在他臂弯里，感受着他落下一个又一个雨点般的吻。
她觉得某人身后如果有一条大尾巴的话，那现在的他身后那条尾巴肯定摇得正欢。
算了。
她懒得再计较。
反正都这样了。
此时此刻，顾阿妙心中有种认命的坦然。
还能怎么样呢。
等压在身上的人终于吻够，才起来跟她一起回去。
走出山洞，就看见云凤他因为不放心，已经带着侍卫们在外面候着。
因为怕打扰他们，所以一直没敢发出声音。
但清宴帝肯定是听到了的，只有顾阿妙这个没有武功的废柴听不见。
想起刚才两人在里面那些羞人的动静，她那张煞白的脸也瞬间羞得通红，在清宴帝柔声的哄劝下，狠狠踩了他的锦靴一脚。
顾小蛮看见她，犹豫着叫了声，“阿娘？”
“乖。”
顾阿妙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走了。
清宴帝想把孩子接过去，结果遭了人一记白眼。
他心虚的摸摸鼻子，只能无奈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后面的侍卫面面相觑，然后脸上也都忍不住扬起笑意，纷纷抬脚跟上。
远处。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天要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