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以无法解释的症状死在面前，冲击力很大，实验室里三人都沉默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凌江玥低头看着逐渐被仪器笼罩的齐稚鱼的尸体，为失去一个单方面认证的朋友而默哀。
蔺峥最先恢复平常：“她感染的程度明明和郑琳琳差不多，现在却突然发生异变，肯定有问题。林珈，把之前的资料调出来，看看齐稚鱼之前做过什么手术，得过什么病，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经历。”
林珈：“好。”
“不用调查，我知道，”凌江玥抬起头，编了个理由，“她肠胃不好，除了脸上做过一点保养，并没有做其他手术的经历。她自己炫耀过。”
当然是假的，但她能看出来。
齐稚鱼的身体里全是灰尘一样的东西，抗真菌药物注射进去后两分钟，激素突然紊乱，神经递质乱飞，整个身体全线崩溃，紧接着就是颅内被轻而易举地感染。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肯定有什么潜伏在她身体里，被药物刺激到了。
林珈：“可她出现了异变，说明肯定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可能是抵抗力，”蔺峥猜测，“她瘦得不正常，可能长期节食，免疫力低下，会比别人更容易感染。”
林珈：“这种正常理由可解释不了她的脸为什么会溃烂溶解的事。”
蔺峥摇头，只是说：“把刮片检查结果和真菌培养皿拿过来。还有，之前那只奄奄一息的埋葬虫的检查报告也该出来了。”
林珈疑惑：“你怀疑真菌里还携带了细菌？”
“侵袭性A族链球菌，如果她脸部肌肉溶解的症状是和链球菌引起的皮肤坏死类似的话。”
“……”林珈闭了闭眼，“凶残的真菌加上凶残的细菌，阎王爷来都不一定搞得定。”
侵袭性A组链球菌的大家庭里，个个都声名远播，猩红热，产褥热，败血症，中毒性休克综合征，全都是它们的杰作。
她也不多想了，按吩咐做事，转身去取东西。
蔺峥在原地静了静，走到凌江玥身边，缓和声音问：“有看出什么吗？”
凌江玥还站在齐稚鱼和郑琳琳的实验床之间，收回视线，等待眼里不适退去后才扭头回答。
“看到了有……你能不告诉别人吗？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她犹豫着道，眼神有些忐忑。
蔺峥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和她对视后，低头靠近，示意约定达成。
她凑到蔺峥耳边，悄悄说：“她脸上有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蔺峥：“她死了，江玥，尸体的脸色就是灰蒙蒙的。”
“不是的，不一样，”她急于说明不同，拉着他去看齐稚鱼的脸，“肌肉溶解的地方，那些很浅的灰色就没了。”
蔺峥没说信不信，但他没有接手林珈递过来的东西，而是先用检测仪扫描过齐稚鱼溃烂的脸。
扫描结果很符合尸体病症，并没有检查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他注意到了一点——
“她做过玻尿酸填充？”
“啊…可能是。”她怎么知道，齐稚鱼生前不会告诉她这种事，现在尸体的脸也看不出玻尿酸填充后的水嫩效果。
蔺峥沉吟一会儿。
林珈问：“你想到什么了？”
“透明质酸。人体细胞之间有大量透明质酸形成了免疫监控系统，如果外来病菌进入，就像有老鼠踩到了陷阱线一样，中性粒细胞会快速赶到现场清除病原体。
但有一些种类的病菌能模拟人体内的透明质酸躲过中性粒细胞的清除，甚至凭借着这层友好的表皮，在人体里四处游荡，快速感染大片细胞。”
“链球菌恰好就是这方面的高手，而且它们还有个很神奇的能力，能够随时复制其他病毒细菌甚至感染者的dNA片段，缝补或者替换到自己身上，所以非常不好治疗。”
“如果链球菌因为缝补了变异真菌的某段遗传物质，产生了感染能力的异变，或者两者之间达成了某种一致，是有可能会导致无法单一解释的症状的。”
达成一致？说到重点了。
凌江玥适时发出疑问：“什么叫达成一致？它们也会交流吗？像动物用信息素交流一样？”
蔺峥点头：“微生物之间的交流也依靠信息素，还有化学物质，小分子化合物或者细胞间的直接触碰，它们依靠这些信号分子的传递来决定种内和种间关系是竞争还是合作……合作。”
他声音稍稍停顿，强调一遍合作两个字，目光落在凌江玥身上，定定看了片刻后，朝林珈索要实验数据。
“你的警惕是有用的，”林珈把菌落培养结果展示给他，“培养皿里出现了真菌以外的另外三个菌落，有一种可以确定是链球菌。”
“那只金颈埋葬虫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体内也有链球菌作祟，但你大概想不到——它还有弓形虫寄生的症状。”
又来一种可怕东西。
凌江玥皱皱鼻子，把几种穷凶极恶的生物凑在一起，那些人是想养蛊吗？
“江玥，”蔺峥又低声叫她，“再看一眼齐稚鱼，你还能看见什么？”
她有点疑惑，不知道他听着弓形虫心里却想着她的情况算怎么个浪漫。
但她还是按他的要求，装得很严肃地盯着齐稚鱼的尸体看了看，脸上哀伤心里冷漠。
接着小声告诉他：“现在我看不出什么了，但对比之后能确定之前注射药物的地方有一些东西很亢奋，来来回回地游动。”
蔺峥点头：“有抗药性病菌。”
凌江玥：“啊？？”
就这么简单确定了？
“抗生素浓度不够时，会成为病菌之间交流的化学信号，让耐药性病菌伺机而动。病菌一开始就对药物有统一反应，说明它们的基因里有这样的经验。”
“某些病菌在产生耐药性后，能通过信息交流把这个能力传递给其他病菌，还能跨物种赋予。”
蔺峥简单说完，平静判定道：“看来不是人为引导变异，是人为改造生物。”
“大黑山那具尸体是他们扔的，节目组是他们安排的，感染时间是算好的，变异真菌是天然存在的。大概只有埋葬虫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凌江玥：“什么计划？”
“他们应该是在这种变异真菌和链球菌的融合实验中碰到了难题，想通过这次救治感染者的实验，来确定你对微生物信息素的感知能力，让你帮忙。”
帮忙？凌江玥嘴角怪异地翘了翘。
她被改造出来就是为了帮忙的，她最擅长帮忙了。
那些人最好早点抓她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