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古站在丹药店的阴影里，问罐子：“你看清那是什么粉了吗？”
罐子正呸呸地吐着。他顺着炼丹房的墙根飘出来，遁着地过来的。
“问你话呢，吐什么啊，连实体都没有，泥土还能跑到你身上去。”
罐子用小手指转着耳朵。“我哪知道啊。反正不是毒。”
姜小古想了想，决定去买一些丹药，拿回去看看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料。她站起身朝城南走去。
“欸，你不是要买丹药吗？”
“已经打草惊蛇了。我去买，他们也只会给我没有加料的丹药，”姜小古撑开腰间皮囊，“你也进来，别让赤焱派知道你。”
“切，现在藏起来已经晚了。罐子爷的威名，城中谁人不知。”
罐子边嘟囔着，边飘进养蛊罐。
杂货店的文掌柜送走一泼顾客，拿着茶壶走到店后，冷不丁吓了一跳，茶壶晃了一下，盖子颠斜了一点，差点掉下来。
“哎哟姜仙师，你别这么神出鬼没的行不行？我年龄大了，经不住吓啊。”
“我看你有客人，就没有叫你。”
文掌柜终于不再那么怕姜小古了，给她倒上一杯茶，“小英子和小顺儿还好吧？”
“好。帮我做件事。”姜小古啜了一口茶就放下了，和往常一样，又苦又涩。
文掌柜听完，捋着下巴上的一点胡子，若有所思。
“方家丹药啊，奇怪，最近我老是听到有人说方家丹药。”
“讲详细点。”
文掌柜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晾着。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我的几个朋友，告诉我说方家丹药归赤焱派管后，丹药便宜了三成，药效一点没打折，还叫我去买呢。”
“你买了吗？”
文掌柜憨笑着摇摇头，“我都没想修行了。小英子和小顺儿在你那，还能缺了丹药？我也没必要买呀。
“不过，说起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章建通了。他是最早来给我说这件事情的人。难道在闭关。”
姜小古半晌没作声，突然直直地站起来。“你别去了。”
文掌柜正端着茶碗，闻言一惊，呛得他连连咳嗽。
“姜仙师，你别生气啊。我喝完这碗茶就去——”
“叫你别去了。”
姜小古提高了声音，扭转回头。文掌柜猛地闭上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最近也别出门乱逛。”
姜小古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转身走了。
回到姜府，姜小古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姜钟应，让他去调查有没有修士失踪的事件。
姜钟应思索道：“我怕调查，也查不出什么。他们可以说，失踪的人都去赤焱派了，像方家人那样。”
“去赤焱派，不和亲人朋友告别的吗？赤焱派肯定有问题。”
她改变主意，不让文掌柜去买丹药，就是怕牵连到他。
罐子懒洋洋道：“查什么啊，一锅端了得了。”
“端得了吗？你以为还是以前，不被别人一锅端了都算好的。”姜小古瞪了他一眼。
姜钟应也道：“如今金阳和赤焱派很受爱戴，没有确实证据就对他们动手，我们反而会失去人心。”
“麻烦死了。这小破城镇，要它干吗？咱们现在有隐灵地在手，还怕没有门派接收？”
“我一定要。”
姜小古没有表情的脸崩得比寻常都紧，眼神坚决。
“静河城是我的新生地，我的新故乡。这里的人是我的新族人，我不会让他们落到可疑的人手里。”
姜钟应和罐子都有些惊讶。
“你放心吧，我会调查出真相的。”姜钟应安抚道。
姜小古脸色缓和了些，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罐子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不敢跟上去。
“罐子，你知道小古的来历吗？”
片刻之后，姜钟应轻声问：“家人、族人这些，她还有吗？”
“我哪知道啊。我出生的时候，她都已经飞升到天界了，天天跟着通意天君扫荡魔军。”
罐子皱着脸，横躺在空中，准备等姜小古气过了再回屋。
姜小古推开窗，凉风吹了进来，她压住乱飞的头丝，仰头盯着天上的月亮。
皓月当空，但姜府高墙之下，阴影更深。
更夫王四走到姜府角门的小巷子，“邦邦”地敲着梆子，扯开嗓门报着更，有心喊给罐子听见。
一道寒光，快得犹如无影的夜风。王四以为一片月光闪了过来，脖子上有点寒意。
他靠着姜府院墙，想要坐下，却重重地倒了下去。
第二日。
十几个弟子聚在院中，眉开眼笑，举手投足都是第一次做师门任务的兴奋劲儿。
“一定要谨慎，不能让赤焱派发现了你们的意图。最要紧的保护好自己。”
姜钟应看着他们稚气的脸，一再叮嘱。
“是，师父！”
“我们分批出去，和平日回家一样，”大师兄文顺招呼道，“都到我这里来，商量个顺次，三人一组，划分区域。”
姜钟应望着他们，有些理解姜小古的心情。
“少爷，有客……”
方四七看上去很紧张，压着嗓子。
“又是金阳吗？”姜钟应挥了挥袖子，“告诉他我在闭关。”
“不，不是——”
“义琏。”
方义璟身着孝服，迈大步走了进来。“还是说，应该叫你姜钟应？”
姜钟应一手平放在身前。“自然是姜钟应。”
“义琏果然已经死了吗？”方义璟面露不忍，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姜钟应扫了他一眼，方义璟心里一跳，恼怒起来，“你以为我是自己想要他的灵根，想他死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
姜钟应不紧不慢地回道：“和你当初一样。”
方义璟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跳着，凝视着姜钟应。
他果然已经筑基了，那么他有了天品司雷灵根的传言，多半也是真的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轻易得到这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嫉妒和怨毒在方义璟心中波浪一样翻腾。
“既然你不是方义琏，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姜钟应，三年之后，我要与你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