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门武馆前方的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即使有这么多人，气氛却格外安静，几乎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盯着廖恒年，以及躺在其脚边的余剑秋。
胜负已分。
可无论怎么看，廖恒年脸上，都没有获胜的喜悦。
“抱歉，拳脚无眼，此事非我所愿。”良久以后，这位五祖门内堂长老才轻声道。
余剑秋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廖恒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换成他自己，遭此变故，肯定也不想听始作俑者废话。
抬头望向如意门武馆，众多学员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一些教练正飞快赶来。
他可以闯进去，抓住打伤己方学员的罪魁祸首，彻底查明真相。
但那样一来，五祖门和如意门之间，势必会全面开战。
哪怕他是内堂长老，也承担不起后果。
为今之计，他最应该做的，不是抓住凶手，而是赶紧向上级禀报，制定对策。
愤怒和冲动，因为胜利而消退，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廖恒年并非鲁莽愚蠢之辈，否则也不会被五祖门予以重任。
“抱歉。”
再次低声向余剑秋表达了歉意，廖恒年转身离开如意门武馆，放弃了继续追究。
众多如意门学员立即飞奔上前，将余剑秋围在中间。
“馆主，您怎么啦？”
“哪里受伤了吗？”
“要不要叫医生？”
学员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余剑秋依旧默不作声。
“让开，都让开！不要围着馆主，让她透透气！”
清亮的嗓音在人群外围响起，紧接着，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少妇快步走到余剑秋旁边。
这名少妇穿着如意门制式练功服，气血相当旺盛，已经达到暗劲巅峰的层次，距化劲只差临门一脚。
少妇见余剑秋一动不动，顿时产生强烈的不祥预感。
她蹲下身体，伸手捏了捏余剑秋的胳膊、大腿，又摸了摸后者的脊柱及腰椎，陡然脸色剧变。
“馆主，您！”
少妇花容失色，双目圆睁，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要声张，速速通知祖庭，让他们派人来接替我的工作。”
余剑秋仍旧闭着眼睛，嗓音细若蚊呐。
少妇定了定神，一脸严肃地点头：“是！”
******
云川市郊，五祖峰。
长老会外堂首席办公室。
外堂首席长老杨举鼎又处理完一批文件，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端起茶杯喝了口。
和其他大型门派一样，五祖门设立长老会，协助掌门处理公务。
长老会又分内堂与外堂，地位并无高低，内堂对内，外堂对外，仅此而已。
而作为首席长老，杨举鼎的工作尤其繁重。
随着年纪增长，哪怕他是化劲巅峰宗师，精力远超常人，也逐渐感觉吃不消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与普通人想象的不同，各大门派中，多由无望更进一步的武者担任实职。
而那些潜力尚未耗尽、有几率向更高处攀登的，不用操心任何事，只需要努力修炼即可。
正是通过这种明确分工，各个名门大派才能长盛不衰。
杨举鼎外表看似正值壮年，实则已经八十多岁了，首席长老也当了将近二十载。
虽然化劲宗师寿命悠长，活个一百多岁并不难，但他最近总是萌生退休的念头。
退休之后，谁能接替他呢？
是潘家鼎，还是游鸿飞？
“咚咚咚！”
便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杨举鼎的思考。
他收敛心神，淡淡吐出两个字：“请进。”
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而入，先是抱拳行礼，然后沉声说道：“首席，永川分馆出事了。”
“嗯？”
杨举鼎经历过无数风浪，轻易不会表露真实感情，只是抬手示意对方继续讲。
“廖长老汇报，今天上午，永川分馆的六个精英学员，与如意门弟子发生口角，被对方打伤。”
中年男子语速飞快：“其中，三人重伤昏迷，目前仍在医院救治；三人手臂严重骨折，不能继续修炼五祖炮拳，武道之路恐怕要断了。”
杨举鼎平静问道：“这种事，廖恒年自己处理不了吗？”
“廖长老向如意门索要凶手，可对方一口咬定，是我方学员调戏如意门女学员在先，凶手乃是见义勇为，没有任何过错，拒绝了廖长老的要求。”
中年男子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廖长老为了维护门派尊严，向如意门的馆主发起比斗邀请，对方答应了。”
杨举鼎点点头：“廖恒年的处理方式尚算妥帖，符合武术界的规矩，比斗结果如何？”
“结果是廖长老获胜，只是......比斗时发生了一点意外，如意门的那个馆主，高位截瘫了。”
听完中年男子的回答，杨举鼎不由眯起了眼睛：“详细的报告内容给我看看。”
中年男子迈步上前，把几张纸递过去。
杨举鼎接过报告，一目十行，浏览完毕。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
可己方学员的供述，明显和如意门的说法不一样。
究竟哪边在撒谎，决定了这场纷争谁更占理。
思虑及此，杨举鼎的视线落在余剑秋这个名字上。
一位内堂长老......虽然是比斗中发生的意外情况，但是恐怕如意门不会善罢甘休。
对隐世门派而言，丹劲大宗师是战略级武器，轻易不能动用，化劲宗师就是守护门派的中流砥柱。
余剑秋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未来有望更进一步，跻身化劲巅峰。
有些难办啊。
怪不得会递到他面前。
此事确实超出了廖恒年的权限，长老会理应插手。
杨举鼎做出决断：“项长老，你亲自去一趟吧，查明真相，确保受伤学员的安全，代表五祖门长老会与如意门接洽，商量后续事宜。”
“是，首席！”
中年男子领命离去。
杨举鼎随手将报告扔到一旁，并没有太在意。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简单的地方在于层级低，麻烦的地方在于涉及一位化劲宗师。
但是他相信，只要五祖门和如意门都保持冷静，一定能找到妥善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