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本子？”
书局小二先是一愣，接着如同看待稀罕宝贝一般，将顾若若推来的话本子拿起来小心又缓缓地翻看着。
又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之后。
“顾，顾娘子，你，你这，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用毛笔在上面写字？”
书局小二看着顾若若的眼神完全不可思议，说话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纸。”
“纸？”
“嗯，就是比绸布会便宜，比竹简会轻便，并且可以让大多数学子能承担得起的‘纸’。”
顾若若这一句话，每说一个字，书局小二的眼睛就会亮上一分，最后亮得不能再亮了，直接把眼珠子给瞪直了。
要知道，关于这个是在绸布上写字，还是在竹简上写字，都让学子们格外头疼和纠结。
绸布太贵，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
竹简又太笨重，有时候一篇文章长一点，那重量简直要人半条命。
但如果市面上出了这种比绸布便宜，又比竹简轻便不要太多的纸，那受欢迎程度……书局小二都不敢想象下去。
由于顾若若还要赶着回村里去。
所以顾若若就把这个话本子交给了书局小二，交代书局小二，如果冯掌柜对这个话本子感兴趣的话，就麻烦冯掌柜去一趟聚香楼，找一个叫王伟才的小二，告诉一声就行。
刚才她去聚香楼的时候，交代了一句王伟才。
“顾娘子，要不你再等等，再等等一下下好吗？我家掌柜他马上就会回来的了，要不，我现在去找一下我家掌柜……”
书局小二还想留顾若若再等等一下。
对他家掌柜的脾性，书局小二简直不要太清楚了。
要让他家掌柜看见这“纸”，只怕是火烧屁股了，也会放着不管，带着一屁股的火去找顾若若了。
“不了，我这真还有事。小二哥，麻烦你了。”顾若若道。
“是是是，顾娘子你贵人事忙，那等我家掌柜回来，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家掌柜的，顾娘子你放心……”
书局小二崇拜又殷切地送顾若若出大门口，末了，还不忘对顾若若自我介绍道：“对了顾娘子，我姓林，名鹏海。”
“那就有劳林大哥了。”
顾若若这一句带有称呼的谢谢，让林鹏海整个人都受宠若惊，一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
从书局离开。
顾若若去了一间糕点铺子，打算买点小零食回去吃。
刚从铺子走出来，经过一间糕点铺子的时候，清楚地听见打骂声：
“什么？今日还没开市？你个小灾星！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小灾星克着我们铺子，才让我铺子没生意的！”
随着女人一阵尖酸刻薄的喝骂声，下一秒就是一个带有呜咽的忍泣声。
“行了，你吵什么吵？你这吵起来还有客人上来买东西吗！”一个男人声音响起。
“我吵？等我们一家全去喝西北风的时候，我看你说我吵不吵，我早就说了，不要叫这个小灾星过来不要叫这个小灾星过来，他娘能把他爹克死，他能是一个好到哪里去的东西！”女人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刻薄又难听。
“好啊，你现在就赶走他啊！赶啊！我同意你赶！”男人应道。
口口声声嚷着要把“小灾星”赶走的女人突然就没声了。
但很快又尖锐地响了起来：“还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店里没活干，不知道回家把衣裳都给洗了吗？还有，晚上不许吃饭！还杵着不动做什么？不是，你哭什么哭，怎么，还觉得自己委屈上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有我们好心接济你，你现在还在那石井村里和你灾星娘灾星弟弟灾星妹妹吃土呢！”
在女人一阵刻薄的骂声下，一个身材瘦小，衣着破旧，甚至鞋子都露出脚指头的小男孩从铺子里怯怯弱弱地走出来，低着小脑袋，抖着小肩膀，连一声抽噎都不敢发出来。
顾若若抬手看了一眼那间糕点铺子，“黄记糕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明嫂似乎就是姓“黄”。
再听刚才那女人刻薄地骂小男孩的时候，说到了“石井村”三个字。
面前这个被女人喝令回去洗衣裳的怯弱小男孩，应该就是阿明嫂那十三岁的儿子，沈大牛。
十三岁呢。
说大来说，都算是一个小小青年了。
但顾若若所看到的沈大牛，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岁的小身板，整一个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顾若若快步跟了上去。
“大牛，大牛……”
在她一连叫唤了两声，前面的小男孩才愣愣地转过身来，看见是顾若若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有礼貌地打招呼：“青临婶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若若整个身体一顿：“……”
与沈大牛面对面地站着，顾若若清楚地看见沈大牛眼角处，脸颊处和嘴角处，都分别有着伤痕，
连脸上这种明显的地方，都有着伤痕。
被衣服遮掩的小身体在，只怕是惨不忍睹。
还有那两只因为太过拘谨而交叉在身前的双手，更是新疤旧痕的，一看就是每日都很多脏活累活的。
“青临婶婶……”
见顾若若没有出声说话，沈大牛又声音小小地叫唤了一声，那怯弱的小表情看起来更加拘谨不安了，像是习惯害怕，习惯惊恐，习惯被人欺负一般。
“啊……我，我啊，我就是出来逛逛，顺便买点东西回去。”
顾若若一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发颤。
她简直难以置信！
之前听阿明嫂提起自己这个在娘家帮忙做事整整两年都没回家的大儿子，阿明嫂那说话声音里，是既想念，却是又透出着庆幸和感恩。
庆幸感恩娘家那边看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辛苦，怕她养不活三个孩子，特地把她的大儿子叫过去帮忙，给一口饭吃。
如果让阿明嫂知道，她所感恩的娘家，不仅一口一个“小灾星”地不拿她儿子当人看，并且从沈大牛这身材瘦小，脸色蜡黄的样子来看，给一口饭吃？只怕是没上顿，也没下顿。